误会冰释之后,周握瑜与冯嫣儿之间的情愫,便如雨后春笋,再也无法抑制地生长。那层蒙在两人心头的薄纱被悄然揭开,余下的便是澄澈见底的心意,在灵鹤山的晨雾暮霭中静静流淌。周握瑜没有立刻返回京城,而是在灵鹤山又多留了两日。这两日的光阴,仿佛被谁悄悄抻长了,每一寸都浸着草木的清香与脉脉温情。他与冯嫣儿几乎形影不离,仿佛要将前几日错过的时光都一一补回来。
他甚至陪着她去后山练武。冯嫣儿换上劲装,长发用同色布带束起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她站在青石坪上,深吸一口气,猛地挥掌向前。掌风裹挟着草木清气,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,时而如流萤穿林,轻盈灵动;时而如猛虎下山,刚劲有力。周握瑜虽不懂武学招式,却看得入了迷——他看她腾跃时衣袂翻飞如白鹤展翅,看她收势时发丝轻扬似流云拂过,更从她每一次挥掌的弧度里,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美,那是力量与柔韧的完美交融,是独属于她的风骨。待她练到收势,静坐于青石上感悟天地时,他便在一旁静静守候。看她双目轻阖,呼吸渐匀,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,与山间的清风、远处的松涛、脚边的草叶融为一体,那是一种与自然共生的宁静之美,让他心头的浮躁都烟消云散。
冯嫣儿的话依旧不多,性子里的孤高并未全然褪去,却添了几分烟火气。周握瑜看书倦了,揉着眉心时,她会悄无声息地端来一杯清茶。茶是灵鹤山特有的云雾茶,用山泉水冲泡,汤色清亮,入口微苦,回甘却悠长。她递茶时指尖微抬,避开与他的触碰,耳根却悄悄泛了红。他讲起京中那些棘手的案情,说某户人家的密室失窃案,说某桩牵连甚广的贪腐案,她便坐在一旁静静听着,偶尔会蹙眉问一句:“那密室的横梁,可曾检查过?”或是“贪腐案的主犯,家中是否有陈年旧怨?”往往是些旁人想不到的角度,却总能点醒周握瑜。他这才发现,她的世界里,除了武学与道,竟也藏着这般细腻的心思。
周怀瑾看着这一切,心里像揣了颗浸在蜜里的梅子,甜丝丝的,又带着点儿酸涩。他为弟弟能得偿所愿而高兴,也为冯嫣儿脸上渐渐多起来的笑容而欣慰,只是想到日后或许又要与弟弟分别,又难免生出淡淡的失落。但这失落并未萦绕太久,他很快便转身扎进了练功场。木剑挥舞的风声里,他暗暗下定决心,自己唯有变得更强,才能真正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。
两日后,分别终是来了。周握瑜要回京城复命,纵有万般不舍,也只能启程。冯嫣儿亲自将他送到山门,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举动。山门外的石阶蜿蜒而下,隐在晨雾里,像一条望不到头的路。周握瑜背着行囊,站在石阶上,看着眼前的人,千言万语堵在喉头,竟不知从何说起。冯嫣儿垂着眼,手指在袖中绞了绞,忽然抬臂,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佩。那玉佩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鹤形,鹤喙微勾,翅羽舒展,雕工精巧,仿佛下一刻便要振翅高飞。她踮起脚尖,将玉佩系在他的腰间,玉绳绕过他的衣襟时,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腰侧,两人都像被烫到一般,猛地顿了顿。“此物,可静心凝神。”她只说了这六个字,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花瓣,耳根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。周握瑜握着那枚玉佩,只觉入手温润,还带着她身上的淡淡兰花香,竟重若千斤。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将所有的不舍、牵挂与承诺都藏在眼底,终是咬了咬牙,转身大步下山。马蹄声渐远,冯嫣儿站在山门,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中,久久未动,直到晨露打湿了发鬓,才轻轻抬手,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。
灵鹤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周怀瑾依旧每日天不亮便去练功场,木剑换成了铁剑,招式也愈发凌厉。冯嫣儿时常会指点他几招,偶尔看到他招式中的破绽,会亲自示范。周怀瑾的剑光划过晨光时,倒有几分当年她父亲练剑的模样。冯谚诰则偶尔会站在山巅,望着云海翻涌,若有所思。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,然而江湖从来都不是平静的,就像深潭之下,总藏着暗流。
这日午后,日头正烈,蝉鸣声在树梢上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忽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山下传来,打破了灵鹤山的宁静。那马蹄声又急又乱,仿佛带着十万火急的事,由远及近,很快便到了演武堂前。马上之人翻身滚落,竟是江南“神剑山庄”的弟子,他一身青衫被汗水浸透,脸上沾着尘土,头发散乱,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。“冯宫主,少宫主,不好了!”他刚站稳便踉跄着上前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毫无血色,“‘铁剑’翁伯前辈……他……他老人家遇害了!”
正在指点周怀瑾武理剑法的冯谚诰闻言,握着剑的手猛地一顿,剑穗上的玉珠“当啷”一声撞在剑鞘上。他眉头紧锁,眼中闪过一丝惊色。翁伯,江湖人称“铁剑”,乃是上一辈的成名人物。想当年,翁伯在武林榜上,以一手刚猛无匹的铁剑术连败七大高手,那“剑出如惊雷,收势若归鸿”的气势,至今仍是江湖人津津乐道的传奇。更难得的是,他为人素来公正,当年江南两大门派因地盘争斗不休,是他单枪匹马前去调解,硬生生凭着一身正气与公允裁决,让双方心服口服。因此,他在江湖上声望极高,说是德高望重也不为过。十年前,翁伯便已金盆洗手,带着妻儿归隐于太湖之滨的一座小院,平日里种种花,钓钓鱼,不问世事。这样一位与世无争的前辈,怎会突然遇害?“怎么回事?慢慢说。”冯谚诰沉声道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,可紧握的剑柄还是暴露了他的心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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