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一丝……极淡的甜腥味。”他皱起了眉头,似乎在回忆着什么。
做完这一切,兖老爹站起身,对王府尹说道:“大人,请将死者生前所穿的贴身衣物取来。”
很快,一件还带着死者体温的绸缎内衫被送了过来。兖老爹接过内衫,并没有直接查看,而是将其最贴近心口的那一小块布料剪下,毫不犹豫地扔进了那盆烧得正旺的炭火里。
“嗤啦”一声,布料瞬间被点燃,化为一缕青烟。
就在此时,一股奇异的香味,伴随着青烟,在停尸房里弥漫开来。那香味初闻时有些像兰花,清雅幽远,但仔细一嗅,却能从中分辨出一丝血腥气,两种味道诡异地混合在一起,闻之令人头晕目眩,心口发闷。
“是它!果然是它!”
闻到这股香味的瞬间,兖老爹的脸色“唰”的一下变得惨白,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骇然,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。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,差点摔倒,幸好被身旁的衙役扶住。
“兖老先生,您怎么了?”王府尹急忙上前询问。
兖老爹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无碍。他深吸了几口气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但声音里却依然带着一丝颤抖:“大人……此案……绝非寻常的*。”
他指着那盆即将燃尽的炭火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方才那股异香,乃是‘血兰草’焚烧时独有的气味。血兰草本身无毒,却是炼制一种失传已久的江湖奇毒的主药。那种毒,名为……‘七步断肠’!”
“七步断肠”四个字一出口,整个停尸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在场的老衙役们无不色变,王府尹更是惊得目瞪口呆。
这是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剧毒。相传,此毒无色无味,可藏于酒水饭菜之中,也可制成熏香,令人在不知不觉间吸入。中毒者初时毫无异状,甚至会感觉精神倍增。待毒性潜伏一个时辰后,便会开始侵入经络。此时若行走或剧烈运动,毒性便会骤然发作,七步之内,必定心脉断绝,气绝而亡。死后尸身表面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,唯有功力深厚者,才能察觉其经络中残留的死气。
兖姬站在人群后方,小手紧紧攥着衣角,心脏“怦怦”直跳。她想起了父亲不久前在书房里对她说的话,那些关于江湖阴狠手段的告诫,此刻竟以如此真实而残酷的方式,展现在了她的面前。
“可……可这毒不是早已失传百年了吗?”王府尹颤声问道。
“失传,不代表断绝。”兖老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,他缓缓走到一旁的书架前,从最下面一层抽出一本用牛皮包裹、早已尘封多年的古籍。他吹开上面的灰尘,翻到其中一页,指给王府尹看。
那上面,赫然记载着“七步断肠”的炼制方法、中毒症状以及唯一的解毒之法。而在这一页的末尾,用朱砂笔醒目地标注着三个字——“螳螂门”。
“螳螂门……”王府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,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。
作为一个地方官,他或许不知道江湖上谁的武功最高,但他却不可能没听过“螳螂门”这个名字。这是一个盘踞在山东一带,以制毒和暗杀闻名的神秘组织。他们行事诡秘,心狠手辣,与官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。据说其门中高手如云,门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。招惹了他们,无异于捅了马蜂窝。
“兖老先生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王府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退缩之意。
兖老爹的目光从古籍上移开,直视着王府尹,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,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:“大人,真相已经很清楚了。陈掌柜并非病故,而是死于螳螂门的‘七步断肠’之毒。至于凶手是谁,为何下毒,那是官府要去查的事情。但老朽的验尸结果,便是如此。”
他深知,将“螳螂门”这三个字写入卷宗,意味着什么。这意味着他将自己,将整个兖家,都置于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。但他一生的信念,就是让死人开口,还生者公道。如今真相就在眼前,他岂能因为畏惧而退缩?
那个夜晚,兖家的书房,灯火通明。
窗外,风雪更大了,如扯絮般纷纷扬扬,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埋葬。
兖老爹坐在书桌前,背脊挺得笔直。他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,提起笔,蘸饱了墨。兖姬站在一旁,默默地为他研墨,空气中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“沙沙”声。
她看着父亲将验尸的每一个细节,从尸身的隐晦黑气,到银针的色变,再到血兰草的异香,都一字不漏地、清清楚楚地写了上去。最后,在结论处,他笔锋一顿,力透纸背地写下了“中毒而亡,其毒乃‘七步断肠’,疑与螳螂门有关”这几个字。
写完,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印章,呵了口气,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名字下面。
那鲜红的印泥,在那张写满了死亡与真相的纸上,显得格外刺眼,如同一滴,滚烫的,鲜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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