靠墙坐着,我盯着药囊里的凝血草。
草叶比先前更红,根须轻轻抖,像抽过一鞭子刚停。我伸手碰了碰,指尖一热——不是日头晒的,是它自己在发烫。
左耳的小环贴着皮肤,不烫了,可里头那口钟还在,沉着,压着。
上回意识陷进去,它自己长了半寸。这回我想快点,再快点。
灵力被封了三成,剩下七成像淤在沟里的泥水,提都提不动。我闭眼,把能调动的那点气感往左耳送。一缕热流顺着经脉往上爬,钻进小环。
嗡——
识海里那口青铜钟晃了一下,钟壁浮出四个字:“静默之约”,淡金色,像写在晃的水面上。
我不理它,心念一动,转头盯住洞天里的凝血草。
土亮了。不是火光那种亮,是底下透上来的光,一层层,像埋了夜萤石。草叶一抖,猛地蹿高一截,叶片展开,颜色由红转紫,灵气猛地涨了三倍。
成了?
心里刚热了一下,钟上的字变了。
金纹褪了,血丝从四角爬上来,像有人拿刀划破了钟面。
下一瞬,灵力倒卷。
不是回流,是从丹田炸开,像有人往我肚里塞了烧红的铁钉,狠狠一搅。
我弓着身子,喉咙发紧,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。
皮底下像有虫,顺着血脉往四肢爬,过处先是麻,接着烫,最后是针扎似的疼。
这不是封印反噬。
封印是闷的,像石头压心口。这是撕,活生生地撕,五脏六腑被人攥住,一寸寸拧。
我咬牙,想断灵力,可那股劲根本不听使唤。洞天里的草还在长,可根已经开始发黑,像被什么吸干了。
钟壁的血纹越爬越多,快把“静默之约”盖死了。
疼得眼前发黑,我抬手狠狠砸自己大腿,靠疼撑住意识。不能晕,一晕就完了。
终于,一口黑血喷出来,落在碎瓦上,冒着腥臭的泡。
身体一松,灵力断了。
我瘫在地上,喘得像破风箱,手指抠着地,指甲缝里全是灰。
过了好一会儿,才缓过一口气。
左耳小环凉了,钟静了,血纹退了,字又变回淡金。凝血草停在半长不长的样子,叶紫得发黑,根缩了一圈。
我盯着它,脑子转得飞快。
我没说出去,没立誓,没跟任何人提这种。可只要强催,它就反咬。
不是罚我说了,是罚我“急”。
这钟能养药,但得按它的步子走。你急,它就让你疼。
我慢慢坐直,把凝血草收回洞天。土里的光还在,但暗了。
不能再试了。再试一次,可能直接吐血死在这。
我闭眼调息,灵力乱得像打结的绳,得一寸寸理。
就在这时,庙外响了。
不是脚步,是打斗。
刀砍骨头的闷响,夹着野兽嘶吼,还有人喊“快走”,声音发抖。
我立刻贴墙,药囊扣紧,手按在腰侧。
从墙缝往外看,林子边冲出一群人,粗布劲装,背货箱,脸上全是血。后头追着一头铁鬃狼,肩比人高,獠牙外翻,爪子在地上刨出三道深沟。
商队?
他们走官道,怎么撞上这种妖兽?
狼扑上来,一个护卫举刀挡,刀断,人飞出去,撞树,不动了。剩下几个节节后退,眼看就要被扑倒。
突然,一道灰影从侧边冲出。
独臂老者,披旧斗篷,左手拎厚背砍山刀,一步跨到狼前,刀光一闪,斜劈下去。
狼头飞起,血柱喷三尺高,溅在庙门框上,滴滴答答往下流。
老者收刀,喘了口气,目光扫过庙门,顿了顿。
我立刻缩回去,贴紧墙角,屏住呼吸。
他看见我了?
没动静。
我再探头,他正蹲着看狼尸,嘴里嘀咕:“铁鬃狼不该在这……谁惹的?”
然后抬头,看向破庙,声音不高,但清楚:“小友可会疗伤?”
我没动。
他身后,一个年轻护卫躺在地上,胸口塌了,脸色青,呼吸弱得几乎摸不到。
中毒了。
我有清毒散,三成效,能吊命。可一用,就露了。
这老者一刀斩狼,至少炼气五层,背后商队也不简单。要是他们有靠山,查我来历,发现我无门无派,还带丹药……
轻则抢药,重则抓人炼丹。
我攥紧药囊,指节发僵。
救,还是不救?
久了,可能惹祸上身。
不救,他们要是死在这庙外,迟早有人查到我藏过这儿。
而且……那护卫才二十出头,脸还嫩。
我松了松手,又攥紧。
老者没再问,低头看伤者,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,裂了缝,叹了口气:“撑不住了。”
我盯着那玉牌。
裂纹的走向……有点像药王谷的标记。
药王谷不救外人,可他们的弟子在外受伤,别人不救,会被记“断仁录”,三代不得进主殿。
他亮玉牌,是想试试有没有懂行的?
我没出声。
但手已经摸到药囊第三格,那里有清毒散,也有……辣目散。
万一他们动手,我还有后手。
老者站起身,对剩下的人说:“抬走,别在这停。”
他们抬人要走。
我刚松口气,老者忽然回头,目光钉在庙门口:“小友既然看见了,何不现身一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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