处理完粮仓老鼠的事,暮色已像泼开的浓墨,渲染了陇西的天空。
我刚用粗布擦净手上的墨渍.亲兵就掀着帐帘跑进来,裤脚还沾着粮仓的谷粒:“李主簿!节度使大人在中军大帐等着,说有紧急军务!”
快步走向中军帐时,风裹着沙尘扑在脸上,像细针扎得疼。
路过兵器库,正好撞见陈武扛着一捆长枪往出走,他络腮胡上还沾着半块干饼渣,见我过来,咧嘴一笑:“李主簿,那崔家死士又全招了?”
我拍了拍他胳膊上的甲胄,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钉:“不过是用了点小手段。”
他嘿嘿笑起来,刚要再说什么,帐内突然传来王君廓的大嗓门,震得帐帘都跟着晃:“周武!你再啰嗦,老子打你屁股!”
掀帘进去时,烛火正噼啪作响,沙盘上的陇西地形图被映得发亮。
王君廓背着手站在沙盘前,颌下的虬髯上还沾着几粒饭渣,显然是没顾上擦嘴就召集众人。
周武站在一旁,佩刀撞在甲胄上叮当作响,脸憋得通红,却没再反驳。
看来刚才已经吵过一轮了。
“李主簿,你来得正好!” 王君廓转身时,眼中带着血丝。
指了指沙盘上陇山隘口的位置,“刚收到斥候回报,浊族大军离隘口只剩百里,明日天亮前必至。你之前提的‘梯次防御’,现在可以详细说说!”
我走到沙盘前,指尖划过陇山的轮廓,那道凸起的黄土丘像道天然的屏障。
左侧是直上直下的悬崖,崖壁上还挂着未化的残雪,右侧是湍急的渭水,水流撞在礁石上,在沙盘的细沙上冲出一道浅沟。
“梯次防御分三步。” 我拿起三根木枝,在沙盘上划出三道横线,“第一道在隘口最窄处,用青石垒三尺矮墙,弓箭手藏在两侧崖壁后,借地形躲黑幡的吸力;
第二道在隘口中段,挖丈深壕沟,架上拒马,留一队长枪兵待命,等敌军冲过矮墙,就用长枪挑翻他们的马;
第三道守在隘口后方的平缓地带,让骑兵埋伏在树林里,等敌军冲过前两道,再从侧面突袭,断他们后路。”
王君廓盯着木枝划的线,手指在 “第一道防线” 上敲了敲:“那黑幡怎么办?”
“上次城西的小幡都能吸文气,要是敌军带了大的,弓箭手的箭矢铭文失效,第一道防线不就成了摆设?”
这正是关键。
我从怀中掏出之前缴获的小幡碎片,放在沙盘上。
碎片上的符文还泛着微弱的黑气,沾着的黄土簌簌往下掉:“我带文吏去隘口的石壁上刻诗,借地脉文气抗衡黑幡。”
“上次在文院,我试过地脉能稳住散掉的文气,说不定这次能成。”
“哼,刻诗能挡得住蛮夷的刀?” 周武终于忍不住开口,语气里依旧带着不屑,“李主簿,打仗不是写文章,靠几句歪诗可赢不了!”
陈武立刻接话:“周副将,上次西城那小幡,若不是李主簿发现节奏的问题,咱们的弓箭手早就全军覆没了!再说,刻诗又不费你一兵一卒,试试总比坐以待毙强吧?”
周武瞪了陈武一眼,刚要反驳,王君廓猛地拍了下沙盘:“就这么定了!陈武,你带五百弟兄去垒石墙、挖壕沟,务必在日落前完工;”
“李主簿,文吏那边你全权调度,需要凿子、墨锭尽管开口;”
“周武,你带三百人去渭水岸边巡查,防止浊族从水路绕后,要是让他们抄了咱们的后路,你这副将也别当了!”
众人齐声领命,周武虽不情愿,却也只能拱手应下,转身时还狠狠瞪了我一眼,那眼神像要把我生吞了似的。
我倒不介意,毕竟在他眼里,我这 “文弱书生” 确实碍眼得很。
走出军帐时,夜风更烈了,卷起地上的细沙,打在甲胄上沙沙作响。
我转头去文院召集人手,刚到门口就愣住了,张生、刘彦等二十多个文吏已背着笔墨凿子在等。
张生手里还提着个布包,里面装着干饼和水,布包边角都磨破了:“李主簿,我们听说要去隘口刻诗防敌,都自愿来帮忙!”
他说话时,眼睛亮得像夜空的星,我想起在长安寒门文社时,这些学子也是这样,只要有一点希望,就愿意拼尽全力。
“好。”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指尖触到他粗布衣衫下的骨头,这几个月他跟着我奔波,瘦了不少。
“路上小心,陇山的风比城里烈,大家把布巾蒙好口鼻,别让沙子迷了眼。”
众人应着,跟着我往城外走。
马车在黄土路上颠簸,车轮碾过碎石的咯吱声,混着文吏们低声讨论诗句的声音,刘彦在琢磨《陇西守》的韵脚,张生在背之前写的《塞下曲》。
抵达陇山隘口时,陈武已带着士兵在垒石墙。
几块丈高的青石被绳索捆着,十几个士兵喊着号子往上拉,号子声在隘口间回荡,震得崖壁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,砸在地上发出 “嗒嗒” 的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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