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极宫宴会散后,武则天留下我、狄仁杰、郭元振三人,殿内烛火摇曳,将我们的影子投在金砖地上,忽长忽短,像极了此刻动荡的局势。
武则天坐在案后,手指摩挲着案角的玉圭,语气比宴会上沉了几分:“群臣虽愿平叛,但安路山、史思明已成气候,需先探探他们的底。”
“朕意派使者去平卢,宣诏斥责史思明,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底气。”
郭元振上前一步:“陛下,派谁去合适?史思明性情暴戾,寻常使者怕是会遭刁难。”
我心里一动,想起之前派去三镇探口风的使者,曾在边军待过,性子刚直,又懂平卢军情。
便开口道:“陛下,吴二狗可担此任。他熟悉史思明的脾性,又知如何应对边将的蛮横,定能将朝廷的态度传达到位。”
武则天点头:“好,就派吴二狗去。传朕旨意,让他明日便启程,宣诏时不必退让,要让史思明知道,朝廷不是好欺辱的。”
我望着武则天眼中的厉色,知道这道诏不是求和,是警告,可史思明那等骄横之人,真会听进去吗?
第二日一早,吴二狗便带着诏书离了长安。
我留在衙署整理田承嗣传来的密报,上面说安路山正暗中调兵,往幽州边境增派了两万骑兵。
沈括捧着密报,眉头紧锁:“大人,安路山这是在为叛乱做准备,吴二狗此去,怕是凶险。”
我捏着密报的边角,指尖发凉,只能在心里盼着张循能平安归来。
可担忧终究成了现实。
三日后的深夜,一道暗卫的急报送到了我手上,墨迹都还带着水汽,显然是连夜写就。
上面的内容像一把重锤,砸得我心口发疼:吴二狗到平卢后,刚宣读完斥责史思明的诏书,史思明便当场掀了案几,诏书摔在地上,被他用脚狠狠碾踩。
“朝廷走狗!” 史思明指着吴二狗的鼻子怒骂,唾沫星子溅了张循满脸。
“一个女人掌权,也敢来管老子的事?推恩令?老子偏不遵!朝廷若敢来犯,我平卢铁骑踏平长安!”
说完,他便命人将吴二狗拖下去囚禁,还放话要 “让长安知道,得罪平卢的下场”。
我攥着密报,手不住地发抖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。
史思明不仅摔诏,还囚禁使者,甚至扬言要踏平长安!
这哪里是藩镇,分明是叛乱的贼子!
我让鲁二和赵小乙准备好马车,现在就往宫里赶去,宫墙在夜色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,每一步都走得我心头火起。
紫宸殿内,武则天已收到了消息,案上的诏书碎片还摊着,她的脸色铁青,手按在龙椅扶手上,指节泛白。
武则天愤怒的说道:“史思明!竟敢如此放肆!摔诏囚使,还敢威胁长安!朕看他是活腻了!”
她猛地一拍案,玉圭都震得跳了一下,“传朕旨意,调潼关三万大军,再从京畿调五万禁军,明日便出兵平卢,先斩了史思明这颗毒瘤!”
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,郭元振站在一旁,想开口却又迟疑。
我心里也急,史思明的嚣张确实该治,可此刻出兵,会不会正中安路山的下怀?
他巴不得朝廷先动手,好联合三镇一起反。
就在这时,狄仁杰上前一步,躬身道:“陛下,臣有一言,望陛下三思。”
武则天抬眼,语气带着怒意:“狄卿有话直说!难道史思明如此欺辱朝廷,朕还要忍吗?”
狄仁杰神色平静,声音却掷地有声:“陛下,臣不是让陛下忍,是让陛下审时度势。”
“如今安路山已在幽州增兵,若朝廷先出兵平卢,史思明必会向安路山求援,二人联手,战事便会扩大。”
“到时候,不仅平卢难平,幽州、魏博也会陷入战乱,百姓又要遭殃。”
“那你说,该怎么办?” 武则天的语气缓和了些,显然也听进了狄仁杰的话。
狄仁杰走到案前,指着地图上的平卢:“陛下,平卢的粮草多靠幽州接济,又需从沧州运盐。”
“咱们可先断其外援,让田承嗣暗中截住幽州运往平卢的粮草,再命沧州守将封锁盐道,断了史思明的粮草和盐源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没有粮草,平卢军必生内乱。到时候,咱们再出兵,既能减少伤亡,又能一举平定平卢。”
“这叫‘先断其援,再耗其粮,待乱而击之’,比现在贸然出兵稳妥得多。”
我心里一亮,狄仁杰这策略,既避开了二人联手的风险,又能精准打击史思明,简直是釜底抽薪!
郭元振也上前附和:“陛下,狄大人所言极是!臣再补充一句,可增兵沧州。”
“一来能加强封锁盐道的力度,二来能牵制平卢的兵力,让史思明不敢轻易出兵袭扰其他州县。这样,朝廷既有威慑力,又掌握了主动权。”
武则天盯着地图,沉默了许久,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。
我心里捏着一把汗,既盼着她能采纳稳妥之策,又理解她想惩治史思明的急切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缓缓开口:“狄卿、郭卿说得对,朕是被怒火冲昏了头。若战事扩大,受苦的还是百姓。”
她抬手揉了揉眉心,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:“就按你们说的办。传朕旨意,命田承嗣暗中截击幽州往平卢的粮草,沧州守将封锁盐道;”
“郭元振,你负责调兵两万,增援沧州,务必牵制住平卢的兵力。”
“臣遵旨!” 狄仁杰和郭元振齐声应下。
武则天又看向我:“李白,你负责与田承嗣联络,确保他能顺利截击粮草,同时密切关注安路山的动向,一旦他有异动,即刻禀报。”
“臣遵旨!” 我躬身行礼,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虽然没能立刻出兵惩治史思明,可这 “慎战” 之策,却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战乱,保护百姓,这才是推恩令的初衷。
不是为了打仗,是为了天下安稳。
走出紫宸殿时,夜色更浓了,宫墙上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晃动,光虽弱,却能照亮脚下的路。
我抬头望着夜空,心里却在想,史思明被断了粮草盐源,会不会狗急跳墙?
安路山见朝廷按兵不动,又会有什么新动作?
这场与藩镇的较量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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