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时,苏瑶正对着烛火整理账目。沈文轩带来的江南商户名册摊在桌上,墨迹间藏着母亲当年埋下的人脉。春桃轻手轻脚推门进来,捧着件银灰色绣云纹的褙子:“小姐,明儿三皇子府的宴,穿这件如何?”
苏瑶抬头瞥了眼,指尖在账本上顿住:“太素净了。”
春桃愣了愣。自夫人过世,小姐素来偏爱素色,今日怎会……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,笑着去换了件烟霞色撒花罗裙:“这件是去年新做的,孔雀金线绣的缠枝牡丹,衬得您肤色正好。”
烛火映在裙裾上,金线流转如碎光。苏瑶抚过冰凉的丝线,前世她总嫌这般华贵太张扬,却不知在这吃人的深宅里,收敛锋芒只会任人宰割。
“就这件。”她颔首,目光落回账本,“沈表哥那边安顿好了?”
“外院客房都收拾妥当了,只是……”春桃压低声音,“方才看见苏柔的丫鬟鬼鬼祟祟在我们窗外打转,许是在偷听。”
苏瑶笔尖微顿,墨点落在“柳氏布庄”四个字上:“让她听。越清楚我们在查商户,她都心就会越乱,越乱就会急着动手。”
春桃恍然大悟:“所以小姐您是故意的?”
苏瑶做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“明儿的宴,本就是鸿门宴。我与这个三皇子没有任何联系也不是什么大宴,请我去肯定不安好心。”苏瑶将账本锁进暗格,“苏柔想借太子和三皇子的势压我,我总得给她备份回礼。”
次日清晨,马车刚驶出丞相府,就见苏柔带着丫鬟候在街角。她穿了件娇黄绣蝶的襦裙,鬓边斜插支赤金点翠步摇,见苏瑶的车驾过来,笑着上前:“姐姐可算来了,再迟些可要误了时辰。”
苏瑶掀开车帘,目光淡淡扫过她:“妹妹倒是心急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忙着去见情郎呢!”
苏柔原本是笑着的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,伸手想扶她下车,却被苏瑶不着痕迹避开。两人并肩往三皇子府走,一路上传来苏柔叽叽喳喳的声音,无非是说些宴会上的趣事,眼角余光却总往苏瑶身上瞟,像是在打量什么。
进了别院,满园都是衣香鬓影。三皇子萧珩穿着月白锦袍,正与几位公子谈笑风生,见她们进来,笑着迎上前:“苏大小姐,苏二小姐,可算把你们盼来了。”
苏柔立刻福了福身,声音娇俏:“三皇子说笑了,我们怎敢让您久等。”
苏瑶只是淡淡颔首,目光却在人群中逡巡。太子萧允不在此处,想来是故意晚到,好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。不知道今天她们要耍什么把戏。
正想着,就听有人低呼:“摄政王来了!”
众人纷纷侧目,就见楚墨一袭玄色蟒纹朝服,身姿挺拔如松,缓步走了进来。他面容俊美冷峻,眉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,所过之处,众人皆下意识屏住呼吸。
苏瑶心头微跳。前世她与这位摄政王交集不多,只知他权倾朝野,连太子都要让他三分。却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三皇子的宴会上。
楚墨的目光扫过全场,在落到苏瑶身上时,微微顿了顿,随即若无其事移开。苏瑶却敏锐地察觉到,那目光里似乎带着探究。
“皇叔大驾光临,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。”萧珩连忙上前见礼。
楚墨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荷花池上:“这池荷花倒是不错。”
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池中荷叶田田,粉白相间的荷花亭亭玉立,确实雅致。萧珩笑着道:“皇叔若是喜欢,改日我让人送些到王府去。”
“不必。”楚墨语气疏离,“本王只是随口一提。”
正说着,就见太子萧允带着人来了。他穿着明黄锦袍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目光在人群中一扫,径直走向苏柔:“柔儿,你来得倒早。”
苏柔脸颊微红,娇羞地低下头:“太子殿下。”
这亲昵的姿态,让周围不少人露出了然的神色。苏瑶冷眼看着,心中冷笑。苏柔为了攀附太子,倒是费了不少心思。只是这样光明正大的亲热还真是——标准的狗男女。
宴席开始后,众人分席而坐。苏瑶的位置恰好在楚墨斜对面,隔着几张桌子,能隐约看到他低头浅酌的侧影。他似乎对周围的热闹漠不关心,只偶尔与身边的幕僚低语几句。
酒过三巡,萧珩提议玩行酒令。苏柔立刻接口:“不如我们来玩击鼓传花吧?花落谁家,就自罚三杯或者由庄家来决定做什么,如何?”
众人纷纷赞同。苏瑶心中了然,这定是苏柔早就想好的计策。知道自己不胜酒力就故意这样。她看向苏柔,见她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,正与萧允交换了个眼神。
鼓声响了起来,一朵用红绸扎成的花束在众人手中传递。苏瑶漫不经心地看着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。当鼓声快要停下时,花束恰好传到她手中。
鼓声骤停。
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苏瑶身上。苏柔笑着起身:“姐姐运气真好,看来姐姐要比我先尝上三皇子的佳酿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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