匿名短信像一块巨石,砸碎了陆时衍心中的平静。接下来的两天,他像是丢了魂,整日坐在画室里,对着高中时的旧画稿发呆,手指悬在画笔上方,却迟迟不敢落下——“当年的画不是你自己画的”这句话,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,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对画画的热爱,甚至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。
苏晚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。她知道,陆时衍不是害怕真相,而是害怕自己坚守多年的初心,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谎言。周五下午,苏晚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画室陪他,而是直接拉着他的手,往拾光画室的方向走:“我们去老画室看看吧,张老师说那里有你最初心的样子,说不定能让你想起什么。”
陆时衍没有反抗,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前走。再次走进那条熟悉的老街,走进“拾光画室”,闻到熟悉的颜料香,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。张老师不在画室,只有阳光透过窗户,洒在空荡荡的画架上,一切都和高中时一样,却又好像不一样了。
“你还记得吗?”苏晚牵着他走到角落的一个旧画架前,“你说这是你高中时经常用的画架,在这里画过很多星空。”她蹲下身,在画架下方的柜子里翻找着,“张老师说,当年你和林舟吵架后,有很多东西没带走,说不定还在这儿。”
陆时衍站在原地,目光落在画架上,脑海中再次闪过模糊的片段——两个男生并肩坐在画架前,一起画星空,一起分享颜料,一起为了一个笔触争论不休……那些画面温暖而清晰,却又在触及核心时瞬间破碎。
“找到了!”苏晚突然惊呼,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满灰尘的盒子,打开,里面是一些破碎的颜料盒碎片,还有一支断了笔锋的画笔。“你看,这是不是当年你们摔碎的画具?”
陆时衍的目光落在碎片上,心脏猛地一缩,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。他蹲下身,颤抖着伸出手,指尖轻轻触碰那些带着颜料痕迹的碎片——就在指尖触碰到碎片的瞬间,脑海中尘封的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来,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:
2022年夏天,集训基地的画室里,阳光刺眼。陆时衍坐在画架前,对着空白的画布发呆,手里的画笔被汗水浸湿。全国美术竞赛的复赛在即,他却因为压力太大,迟迟画不出满意的作品,草稿纸扔了一地,烦躁地抓着头发。
“别着急,”林舟走过来,手里拿着一杯冰水,递给她,“你只是太想赢了,忘记了画画本身的意义。”他看着陆时衍的草稿,犹豫了一下,拿起画笔,在草稿上轻轻修改,“你看,这里的星空可以加一点淡紫,让层次更丰富,还有雏菊的花瓣,笔触可以再轻一点,会更温柔。”
陆时衍看着林舟修改后的草稿,眼里满是惊艳,却又瞬间被自卑和愤怒取代——他觉得林舟是在看不起自己,觉得自己连一幅画都画不好,需要别人帮忙修改。“谁让你改我的画?”他一把夺过草稿纸,撕得粉碎,“我不需要你可怜,更不需要你帮忙!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你,所以才故意在我面前炫耀?”
林舟愣住了,眼里满是受伤:“时衍,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只是想帮你……”
“帮我?”陆时衍冷笑,“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,我陆时衍连一幅参赛作品都画不出来,需要靠你林舟帮忙吗?我告诉你,我不需要!”他拿起画架上的颜料盒,狠狠摔在地上,“以后别再管我的事,我再也不想看到你!”
林舟看着他愤怒的样子,又看着地上破碎的颜料盒,眼里满是失望,转身就走,走到门口时,停下脚步,声音带着颤抖:“陆时衍,你会后悔的。还有,这幅被我修改过的画,就算你画出来,也不是你自己的作品。”
说完,林舟就再也没有回头,第二天就办理了转学手续,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。而陆时衍,因为这件事,心态彻底崩溃,竞赛时发挥失常,连复赛都没进去,之后就因为自责和愧疚,刻意忘记了这段记忆,忘记了林舟,忘记了那个夏天的争执。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陆时衍蹲在地上,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,滴在颜料盒碎片上,“是我误会了他,是我太骄傲,太自卑,把他的好心当成了炫耀,还说了那么伤人的话……”
苏晚蹲下身,轻轻抱住他,声音带着哽咽:“没事了,都过去了,你不是故意的,只是当时太年轻,太想证明自己了。”
“可是我伤害了他,”陆时衍的声音充满了自责,“他是我最好的朋友,是我唯一的对手,我却因为自己的幼稚,把他推开,还让他背负了那么多……”
“犯错不可怕,”苏晚轻轻拍着他的背,语气温柔而坚定,“可怕的是逃避,是不敢面对。现在你想起来了,就有机会弥补,有机会和他和解,这就够了。”
陆时衍点点头,靠在苏晚的怀里,渐渐平静下来。他终于明白,母亲的隐瞒是为了不让他自责,林舟的离开是因为失望,而匿名短信的 sender,很可能就是林舟——他不是想报复,只是想让自己想起当年的事,想让自己面对这段被遗忘的过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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