峡谷内的喊杀声,来得快,去得更快。
当玄甲禁卫的战刀染满鲜血,那些峭壁上的黑影便如被狂风吹散的飞灰,再无声息。
一场短暂而凶险的刺杀,结束了。
但它掀起的滔天巨浪,才刚刚席卷至龙辇之内。
血腥气混着一股诡异的甜香,浓稠得化不开,死死扼住人的呼吸。
晏北玄抱着怀里那具迅速失温的身体,四肢百骸都僵住了。
他低头,视线死死盯在戚清辞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上。
脸上的血色正以一种可怖的速度褪去,转为一种不祥的青灰。
自他胸前透出的那截黑色箭簇,萦绕的黑气仿佛有了生命,正沿着伤口,贪婪地钻入他的血肉里。
那伤口周围,蛛网般的黑色细丝正飞速蔓延,像是活物一般在他皮下蜿蜒爬行。
晏北玄抬手,想去触碰那伤口,指尖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,根本无法靠近。
一种他从未体验过,甚至不屑一顾的情绪,名为“恐惧”,攫住了他的心脏,并疯狂绞紧,让他一阵反胃干呕。
“御医!”
他抱着戚清辞,一脚踹开车门,整个人冲了出去。
他抱着戚清辞,一脚踹开车门,厚重的门板被他巨力踹得四分五裂!他整个人从破碎的门口冲了出去,踉跄落地,往日万无一失的帝王仪态荡然无存。
整个车队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惊骇地看着他们的帝王,抱着浑身是血的戚将军,从龙辇上疯了一般冲下来。
那身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玄色龙袍,已被大片刺目的殷红浸透。
张院判带着几名御医,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爬过来。
“陛、陛下……”
“救他!”
晏北玄双目赤红,那目光几乎要将人活剥。他死死盯住张院判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碎了挤出来的。
“他要是死了,你们,全都给他陪葬!”
“是!是!”
御医们魂飞魄散,手忙脚乱地将戚清辞平放在临时铺开的软垫上。
萧烈已带人清剿完战场,疾步奔至晏北玄身侧,单膝跪地。
“陛下,刺客已全数歼灭,均为死士,无一活口。从箭矢制式与淬毒手法判断,是西域‘沙蝎’组织的手笔。”
晏北玄置若罔闻。
他的整个世界,只剩下那个躺在地上,气息微弱的人。
张院判颤抖着剪开戚清辞肩头的衣物,当看清那蛛网般蔓延的黑色毒纹时,他倒抽一口凉气,双腿一软,直接瘫坐在地。
伤口不大。
可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然焦黑一片,并且那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向着心脏的方向蔓延。
“是……是‘黑寡妇’!”一名年轻御医失声尖叫。
“什么?”晏北玄猛地扭头,眼神凶戾,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御医撕碎。
“回……回陛下……”张院判抖若筛糠,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此乃西域奇毒‘黑寡妇’,以三十六种毒虫毒草,辅以剧毒蜘蛛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。中毒者,血液凝固,脏腑衰竭,神仙……神仙难救!”
他顿了顿,绝望地补充道:“此毒见血封喉,从发作到毙命,绝不超过一炷香!”
“更何况现在行军在外,根本没有足够的草药能够遏制毒素。”
一炷香。
晏北玄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,眼前阵阵发黑。
他踉跄一步,竟直直跪倒在地,若非身后的萧烈眼疾手快地扶住,他已然瘫倒。
“废物!”
他一把推开萧烈,发疯般冲到戚清辞身边蹲下。
“解药!朕要解药!”
“陛下……此毒,无解啊!”张院判哭丧着脸,以头抢地,“除非……除非能找到传说中西域雪山之巅的‘圣血冰莲’,以毒攻毒,或有一线生机!可那只是传说,谁也没见过啊!”
无解。
这两个字,是两柄无形的巨锤,狠狠砸碎了晏北玄所有的傲慢与尊严。
他看着戚清辞的脸色越来越灰败,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变得微不可察。
不。
不可以。
朕不允许!
这个满嘴谎话的小骗子,他还没跟自己坦白一切。
他那张面具下的真实面容,自己还没亲手揭下来。
他怎么能死?
他怎么敢死!
“戚清辞!”
晏北玄俯身,双手抓住他冰冷的肩膀,用力摇晃。
“你给朕醒过来!听见没有!”
他第一次,喊出了这个名字。
不是“戚将军”,不是“戚清越”,而是“戚清辞”。
怀里的人,似乎被这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惊动了。
他那长而卷的睫毛,艰难地颤动了几下,掀开一道微弱的缝隙。
眼神已经涣散,无法聚焦。
他只看到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,看到那张写满暴怒与惊慌的脸。
“哥……”
他喃喃地吐出一个字,气若游丝。
他以为自己看见了戚清越。
他抬起手,想去触碰那张脸。
可那只手,只抬到一半,便无力地垂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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