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原的夜风卷着砂砾打在何初帆脸上时,他正跪在孤峰边缘。
月光像把生锈的刀,割开他额角的冷汗,顺着下颌滴进领口。
这是第七夜了,每到子时三刻,识海深处便会传来细若蚊蝇的撕扯声,像有人用生锈的镊子,一下一下挑着他的神魂。
又梦见了?凌罗的声音从刀鞘里溢出,带着金属特有的冷意,却比往常多了丝关切。
何初帆没有回答。
他望着掌心的血珠——方才惊醒时,指甲深深掐进肉里,血珠正沿着掌纹蜿蜒,像条细小的红蛇。
梦境太清晰了:他站在无边的神国废墟里,脚下是焦黑的城砖,曾经刻着何初帆三个字的城墙碎成齑粉,而暮千城的冰心悬浮在半空,冰面上蛛网状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。
最后那声碎裂的脆响,他甚至能听见冰屑落在他肩头的轻响。
那不是幻觉。凌罗的声音更低了,宇宙在你。
你斩断了修罗轮回,却动了天道最根本的因果线......它要抹你,不是因为你杀得多,是因为你不该活
何初帆抬头望向星空。
星子在云层后忽明忽暗,像无数双眼睛在俯瞰。
他摸向心口,那里还留着元素之刃刺入时的灼痛——那是他与自己的约定,是何初帆存在的凭证。
夜风掀起他的衣摆,露出腰间挂着的半块玉坠,是千城亲手雕的并蒂莲,边缘已经磕出了缺口。
若天不容我......他的声音很低,却像火种落进干柴,我便劈开这天。
话音未落,荒原深处突然腾起一缕幽光。
那光呈暗血色,裹着某种古老的韵律,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直指向三十里外的倾颓石碑。
何初帆的脚步碾碎了三丛荆棘。
当他站在那座断碑前时,才发现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,最上端葬神渊三个字只剩个字的残笔。
碑前堆着几簇未燃尽的枯枝,火舌舔着一卷泛黄的残卷,卷首天罚录三字如血。
沙哑的声音从碑后传来。
何初帆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白发老者正蹲在火边,枯枝在他掌心噼啪作响,他的手背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,每道褶皱里都嵌着星点石屑。
你身上有修罗的味道。老者抬头,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刺人,像淬过冰的刀锋,也有......人的味道。
何初帆席地而坐。
火光照得残卷上的字迹忽明忽暗,他瞥见老者翻页时,指腹有层厚得惊人的老茧,像是常年握刀的痕迹。
上古那一夜,天降九道锁链。老者的声音像风过枯井,百万修罗被钉死在神国废墟,只因他们逆命而生他用枯枝挑起残卷,露出一幅褪色的画——画面里万民跪拜,香火化作金色锁链,捆住一尊黑甲战神的脖颈,战神的脸被刻意抹掉了,只留道模糊的轮廓。
如今,他们又要来了。老者突然把残卷塞进何初帆怀里,这卷我守了三千年,该传给能劈开锁链的人了。
话音未落,九天之上突然炸响惊雷。
何初帆猛地抬头。
雷光撕裂云层,像把巨大的银剑劈向人间。
雷泽氏后裔雷昊立于雷池之巅,背生雷翼如铁,周身缠绕的雷霆在他脚下劈出焦黑的痕迹。
他仰天长啸,万道雷霆顺着他的指尖灌进云层,震得荒原上的砂砾都跳了起来:邪祟寄世,天罚当行!
与此同时,南边毒沼传来骨笛清鸣。
巫嫿踩着腐叶走出,她的骨笛染着青黑的蛊毒,每吹一声,便有万千蛊虫从沼泽里钻出来,在她头顶聚成黑雾。
她的目光扫过何初帆的方向,唇角勾起冷嘲:情执乱命,当以命正之。
最东边的云层突然泛起圣洁的白光。
玉清霜踏莲而来,她脚下的白莲每绽放一片花瓣,天地间便多一分浩然正气。
她的声音像晨钟,撞得人耳膜发颤:净世之链,不容污浊。
三股力量如洪流般汇聚,在玄穹宫上空撞出刺目的光团。
天机童子的铜球从光团里浮出来,原本机械的童音此刻多了几分肃杀:正神祭坛建成,天命锁链将出,钉异端于虚无之龛。
何初帆握紧了怀里的《天罚录》。
残卷上的字迹突然泛起红光,他听见无数修罗的战吼在耳畔炸响——那是老樵说的,被锁链钉死的百万英魂。
出来。他低喝一声。
心狱神国的虚影在身后展开。
那些曾死在他刀下却忠魂不散的百战奴从神国里涌出,他们的铠甲带着未干的血痕,兵器上还粘着敌人的碎肉。
他们没有说话,只是用最标准的军礼向何初帆致敬——那是他在不法之地教给第一个手下败将的,后来传遍了整个心狱。
何初帆抽出元素之刃,刀刃在掌心划出一道血口。
鲜血滴在荒原上,像撒下一把红籽。
他用刀尖划地为阵,血珠顺着刀痕蔓延,在地上画出古老的逆咒符文:你们曾为奴,今我以罪血为引,借你们百战之魂,炼一桩逆命之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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