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核上的裂痕刚要闭合，整座神国突然发出闷雷般的震颤。
凌罗的指尖在元素之刃的刀脊上猛地一颤，原本映着万千记忆的刀面突然泛起血雾，她瞳孔骤缩，脱口而出：“不对——不是天道停手了！”
何初帆正凝视着记忆祭坛上跃动的幽蓝火焰，闻言立刻闭目内视。
神国在他识海中化作一片星河，每颗星子都是某段被镌刻的记忆：卖糖葫芦的老汉在雪地里搓手，小丫头把偷摘的桃花别在他发间，母亲在医院走廊里背过身去抹眼泪……这些星子竟都在微微发亮，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，朝着神国最深处的暮千城方向涌去。
“是冰心在回应什么。”凌罗的声音发颤，她飞到何初帆身边，发梢的银铃叮当作响，“那些被记住的人，他们的执念……在喂饱冰心！”
何初帆猛地睁眼，眼底翻涌着狂喜与刺痛。
三年前他在魔兽之森濒死时，是暮千城的残魂裹着最后一丝执念撞进他识海；后来他建神国，把所有舍不得忘的记忆刻进祭坛，却总以为是自己在用神力吊着这缕残魂。
此刻他终于看清——那冰心里冻着的，哪里是需要他拯救的“死者”？
分明是一群被世界强行抹去痕迹的“活人”，他们靠“被记得”活着！
“开启所有记忆浮雕！”他抓住凌罗的手腕，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半透明的灵体传来，“让每一缕执念都照向冰心！让所有被遗忘的名字，都再被念一遍！”
凌罗的灵体突然泛起金红光芒，她反手握住何初帆的手，这是她作为器灵千年以来第一次主动触碰主人。
“主人，你看——”她指向神国高空，那些原本只是漂浮的记忆碎片正在重新凝结，穿蓝布衫的妇人捧起了缺角的瓷碗，断剑少年的“待我归”刻痕里渗出了新血，扎羊角辫的姑娘从瓦罐里摸出揉皱的情书，正小心地展平。
“他们在活过来。”凌罗的声音轻得像叹息，却带着滚烫的温度，“原来被记得，真的能让人……死而复生。”她忽然松开手，向后退了三步，发间银铃碎成点点星火。
何初帆刚要喊她，就见她周身腾起血光，那是器灵献祭神国的征兆。
“凌罗！”
“我曾是情劫之神。”她的声音混着血光里的叹息，“天道说我是祸水，把我的神职钉在‘禁忌’二字上。可你看——”她抬手，血光中浮出无数被封禁的画面：将军与敌国公主在城破夜互赠玉佩，书生与狐妖在破庙分食半块月饼，农妇在丈夫坟前种了二十年合欢花，“这些被天道抹去的‘禁忌之爱’，从未真正消失。”
血光裹着她飞向神国核心，在冰心前凝成一道虚影。
“今日我以情为祭，不为成神。”她的指尖抚过冰心表面的裂痕，“只为……有人肯记住我。”
神国突然掀起飓风。
万界之外，被封禁在忘川底的定情信物开始发光，被碾碎在轮回道的同心锁重新成型，被天道笔抹去的名字在凡人梦境里若隐若现——所有被强行遗忘的“禁忌之爱”，都顺着凌罗献祭的血光，涌向元罗神国。
与此同时，神国边缘的黑袍身影突然发出闷哼。
墨无咎盘坐的青石地面裂开蛛网纹，他手中竹简自动展开，血字如活物般爬满卷页：“吾名墨无咎，曾为修罗祭司，守‘情种’之秘。”他突然扯开衣襟，心口一道暗红图腾浮现，那是修罗族特有的火焰纹路，正随着他的心跳渗出金血。
“当年她跪在祭坛前，说要以情为种，种出不被天道操控的轮回。”他的声音像锈了百年的锁链，“我是祭司，本该护她。可天道降下雷罚时……我逃了。”他抬手抹掉脸上的泪，指腹沾了金血，在竹简上按下血印，“这一世，我不再逃。”
他踉跄着起身，将最后一卷《万欲引》残页投入神国边缘的逆命桩。
残页刚触到桩身，桩上千年不熄的黑焰突然变成了血色，照得他眼底的悔意无处可藏。
北门前，青铜守碑人最后一次显化。
他的身影比往日更淡，像块被雨水淋透的铜器，却依然挺直了腰杆。
他伸手抚过城门上的碑文，指尖掠过“守”字时，碑面泛起温暖的光。
“守土者死，护民者生。”他转头看向城巅的何初帆，嘴角扯出极淡的笑，“你已非守土之人，而是开土之主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抬手按在青铜碑上。
碑身剧烈震颤，表面的“不退”二字最先剥落，化作金粉融入神国地脉。
整座神国的城墙突然泛起青铜光泽，像被注入了千年的血气。
守碑人望着何初帆，声音越来越轻：“大夏不在疆域……而在人心不屈。你……做得比我好。”
他的身影化作金粉消散时，最后一个“退”字从碑底浮起，升上神国高空，化作一颗璀璨的星辰。
何初帆站在城巅，望着这一切。
元素之刃在他手中发烫，刀刃上三年前在魔兽之森刻下的划痕里，正渗出淡金色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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