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共鸣如涟漪般扩散的瞬间,元罗神国最深沉的地脉之下,一双尘封了万古的眼眸缓缓睁开。
那是一片纯粹由凝固愿力构成的空间,时间的流逝在这里近乎停滞。
一个身形朦胧、仿佛由月光与蚕丝织就的女子,从沉睡中苏醒。
她便是愿力蚕娘,上古年间由众生第一缕祈愿化生的奇特生灵,早已不问世事。
然而,万魂灯燃起的那一缕光,却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破了她无尽的梦境。
她感觉到了,那并非神明施舍的恩惠,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法则之力,而是一种更为古老、更为纯粹的东西。
她微微抬手,一缕晶莹剔透、仿佛蕴含着万千星辰的丝线自指尖吐出。
这丝线轻盈地飘飞,穿透厚重的地层,精准地缠绕住城头那只火鸦带回的一撮灰烬。
灰烬中残留的,是凡人最炽热也最卑微的执念。
蚕娘将那撮灰烬捧在掌心,丝线在其上缓缓游走,她闭上眼,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故事,良久,才发出一声轻柔的呢喃,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:“这不是神火,是人心未冷。”
话音未落,她指尖的信仰丝线骤然暴涨,如同一株破土而生的神树,根系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。
它们无视物理的阻隔,沿着地脉的走向,悄无声息地探向元罗神国境内那上百座被摧毁的庙宇。
每一缕丝线都精准地找到了那些残垣断壁,将散落在废墟中、即将彻底消散的微弱愿力,如串联珍珠般一一拾起,织成一张覆盖整个神国的无形巨网。
破碎的祈愿,不甘的呐喊,临终的托付,此刻都有了归宿,被这张巨网缓缓牵引、汇聚。
与此同时,盘坐在万魂灯前的何初帆,识海中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。
那万千与他建立起联系的名字,不再是冰冷的字符,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灵魂画卷。
他看到了那个叫阿灰的少年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没有祈求神明,而是用尽全身力气高高举起了那块写着恩人名字的木牌,仿佛那是他对抗死亡的唯一旗帜。
他看到了那位双目失明的说书人,在神庙的墙壁上用自己的鲜血一笔一划地书写,指尖早已血肉模糊,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无比庄重,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。
他甚至看到了那个奉命毁庙的铁面卫,在挥锤砸向最后一尊雕像时,那覆盖在铁面之下的手,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一幕幕画面冲击着何初帆的认知。
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!
他一直以为信仰是建在庙堂之上的香火,是供奉在神坛之上的尊荣。
直到此刻他才豁然开朗——真正的信仰,从来不在于庙堂多高,神像多亮,而在于那最朴素的一念执着:“我受你恩惠,便想记住你。”
这念头,比任何神谕都来得真切,比任何祭品都来得厚重。
何初帆猛地睁开双眼,眸中神光湛然。
他不再犹豫,伸手取过一块祭炼神兵时剩下的神骨,以指为刀,神骨为引,催动体内神力,在那幽幽燃烧的万魂灯灯芯之上,一笔一划,烙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何、初、帆。”
三字落下,灯火暴涨三尺,光焰从原本的幽蓝化作了纯粹的赤金。
他站起身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与灯火产生共鸣的残魂与生灵耳中:“从今往后,信我者,不拜神,只守心。守住本心,守住恩义,便是我道。”
第七日,天光未亮,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毁灭气息便笼罩了整个元罗神国。
玄穹宫终于发动了他们最酷烈的神罚——净世火祭。
九天之上,云海翻腾,玄穹宫的浮空仙殿中,玉清霜一袭白衣,神情冷漠如冰。
她亲自执掌火令,眼中不带一丝情感。
在她看来,元罗神国这些死灰复燃的凡人愿力,是污染天道纯净的毒瘤,必须以最彻底的方式予以清除。
“敕!”
她朱唇轻启,火令挥下。
刹那间,天穹被撕裂开万千道口子,无数颗拖着长长焰尾的火雷,如同末日流星雨,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,朝着地面直扑而来!
每一颗火雷都蕴含着足以将一座城池瞬间化为焦土的“净世神火”,这是专门焚灭信仰、抹除执念的天道之罚。
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幕,元罗城中的人们陷入了绝望。
然而,站在万魂灯前的何初帆却不避不让,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惊慌。
他只是平静地拔出了腰间的元素之刃。
但他没有挥刀向天,而是反手一转,将这柄神兵狠狠地插入了脚下广场中央的那根“逆命桩”!
逆命桩,乃是当年修罗族用以定位战场、引导杀气的坐标。
此桩一动,天地变色。
只见以逆命桩为中心,一股浓稠如墨的猩红之气冲天而起。
那曾吞噬了亿万生灵骸骨的修罗血域,在何初帆的引动下,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开来。
猩红的领域没有散发出丝毫杀意,反而像一个温柔而巨大的血色巨茧,在火雷落下的前一刻,将整个元罗神国以及那张无形的愿力之网,尽数包裹于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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