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片纯粹的黑暗中,响起了一声沉重的脚步。
声音不大,却像一柄重锤,狠狠砸在这片死寂了万古的空间核心。
每一步落下,都仿佛踩在宇宙的心跳上,震起无形的涟漪,将那足以吞噬神魂的黑暗荡开一圈又一圈。
何初帆肩上扛着那面破旧但依旧猎猎作响的战旗,从虚无中一步步走出,他身上没有光,可他的眼神,比利刃更能刺破黑暗。
死亡神殿的中央,静静矗立着一座通天石碑,碑体漆黑,仿佛由凝固的永夜铸成。
这便是轮回碑。
碑上密密麻麻,刻满了无数名字,却又都被一道道深刻的划痕抹去,只留下屈辱而模糊的印记。
一个身影早已立于碑前,身着墨色神袍,手持白骨权杖,正是死亡神殿的主宰,海拉。
她的面容笼罩在阴影中,唯有声音,冷得像万载玄冰:“踏入此地者,皆忘名忘情,归于虚无。”
何初帆站定,脚步声戛然而止。
他咧开嘴,露出一口白牙,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的嘲弄:“可我带来的,正是你最怕的东西——记得。”
话音未落,他肩头的战旗猛然一震!
嗡的一声,旗面上那无数信民以愿力烙印的痕迹瞬间活了过来。
万千名字化作点点金光,从旗帜中挣脱而出,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,盘旋着冲向高空,环绕着巨大的轮回碑。
奇迹发生了,那金色的星河竟在漆黑的碑面上投下了清晰的倒影。
每一个光点,都精准地对应上一个被抹去的刻痕。
霎时间,那些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名字,开始微微发亮。
海拉眼中的阴影剧烈波动了一下,她举起了手中的白骨权杖,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怒意:“僭越者,你以为凭着凡人的执念,就能撼动死亡的铁律?”权杖顶端的骷髅头颅眼中燃起幽蓝的火焰,她高声吟唱,整个神殿都在随之共鸣:“忘川之水,洗尽尘念!”
神殿的地面裂开一道深渊,漆黑如墨的忘川之水翻涌着冲天而起,水中带着无数亡魂不甘的哀嚎,那股能够抹除一切记忆与情感的恐怖气息,化作滔天巨浪,直扑空中的名字星河。
然而,水浪升至半空,却被一缕凭空出现的白发轻柔地缠住。
那白发看似纤细,却坚韧无比,任凭忘川之水如何冲刷,都无法前行分毫。
紧接着,一道意识之光从何初帆胸口的冰心玉佩中爆发,那缕神念在空中飞速凝聚,化作一个略显虚幻的少女轮廓,静静立于何初帆身侧。
她白发如瀑,眉眼清冷,却带着一丝悲悯。
正是暮千城的一缕神念化形。
她望着海拉,轻声开口,声音空灵却清晰:“姐姐,你守的不是轮回,是遗忘。”
“姐姐”二字,如同一道惊雷,让海拉浑身剧震。
她手中的权杖都险些握不稳,第一次失态地喝问: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?你怎会知晓轮回之秘?”
暮千城的虚影微微一笑,那笑容里有看透生死的淡然:“因为我死过,也被人记住过。”
一言落下,仿佛触动了某种禁忌的法则。
那被白发缠住的忘川之水,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,猛地倒流回地底深渊。
与此同时,坚不可摧的轮回碑上,发出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一道细微的裂缝自碑体中央蔓延开来。
一股极其微弱,却纯粹无比的灵魂波动,从那裂缝中小心翼翼地渗透出来——那正是暮千城当年被强行剥离,镇压于此的本源灵魂气息。
“就是现在!”何初帆眼神一凝,他毫不犹豫地将战旗的旗杆狠狠插入脚下的地面。
他伸出右手,逼出一滴殷红的心头血,弹指点在旗面之上。
“以我之血,燃万民之愿!”
心头血如火种,瞬间点燃了旗帜中积攒的磅礴愿力。
熊熊的金色火焰冲天而起,却不灼热,反而带着温暖的追忆。
火焰的光影中,一幕幕尘世间的悲欢离合开始上演。
阿灰爽朗的笑声、街角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唱词、蚕娘在月下织丝的沙沙声、盲眼老妪抱着亡孙衣冠的哭诉……无数或卑微或伟大的生命印记,在火焰中交织成一首宏大的史诗。
何初帆凝视着因震惊而僵立的海拉,声音低沉却字字锥心:“海拉,你执掌死亡,却根本不懂生命。他们怕的不是死,是死后,再也无人记得。”
话音刚落,战旗上的火焰猛然暴涨,那金色的烈焰仿佛有了生命,疯狂地涌向轮回碑的裂痕,竟硬生生将那道细缝烧成了一座光芒四射的门扉!
门后,不再是冰冷的石壁,而是深邃的星空,无数被抹去的灵魂在其中低语,汇成一股浩瀚的声浪:“记得我……”
就在此时,一股无形的执念之风从何初帆体内卷起,那是属于凌罗的守护,它缠绕在旗杆之上,形成了一道透明的护壁,隔绝了神殿内残余的遗忘之力。
旗帜的火焰中,“墨无咎”三个字一闪而过,仿佛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何初帆心底低语:“主人,写名字的人,不该被名字束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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