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舌舔舐着残破的梁木,发出噼啪的哀鸣。
风卷起香灰与尘土,在这片信仰的坟场上空盘旋,似乎在为消逝的一切送行。
跪在废墟中央的阿莲,那张因悲恸而扭曲的脸上,忽然凝固成一种诡异的平静。
她缓缓抬起头,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空洞的眼神死死锁住那个立于残垣断壁之上的白衣身影。
“你说……你救过孩子?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每个字都带着血锈的味道。
何初帆没有回答,只是从废墟的高处一步步走下,他的脚步很轻,却像踩在每一个人的心上。
他停在阿莲面前数尺之地,抬起那支从未离身的墨笔,以虚空为纸,笔尖轻点。
刹那间,一幕景象在阿莲眼前铺开,真实得仿佛触手可及。
画面中,一个扎着冲天辫的男童被一道道黑气凝成的锁链捆缚,锁链的另一端,连接着一尊没有面容、手持断命刀的傀儡。
那是死神的化身,一旦锁定,绝无生机。
就在刀锋即将斩落的瞬间,一道白衣身影闪身而至,正是何初帆。
他没有去攻击刀傀,而是用自己的身体,生生挡在了孩子面前。
三十六道蕴含着死亡法则的刀刃,如暴雨般倾泻在他身上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只有血肉被切割撕裂的闷响。
阿莲看得真切,何初帆的半边身子,在那一瞬间被绞成了漫天血雾,连骨骼都未曾剩下。
可他硬是撑着一口气,用仅存的半边身躯,将那孩子护得周全。
幻象散去,阿莲的瞳孔剧烈收缩,像是被无形的针刺痛。
一行滚烫的泪水,终于从她干涸的眼眶中滑落,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泪痕。
“可他们说……他们都说……你吃婴儿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我唾弃。
这句话仿佛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,也点燃了她心中积压的所有疯狂。
她猛地嘶吼一声,双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,用力向两边撕开。
粗布应声而裂,露出光洁的肌肤,以及肌肤之上,一个狰狞可怖的血色烙印——那是一个扭曲的鬼面,正是血修罗的图腾。
她嘶声力竭地哭喊:“我信了假神!我拜了谎言!我用我儿的命,换来一个‘赐福’的烙印,一个天大的笑话!”
她疯了一般,在地上摸索着,抓起一截尚在燃烧的残香。
那香火曾是她最后的寄托,此刻却成了她解脱的媒介。
她毫不犹豫地将燃烧的香头按向自己的衣衫,干燥的布料遇火即燃,橘红色的火焰迅速包裹了她枯槁的身体。
烈焰之中,她最后一次低头,看了一眼怀中早已冰冷的婴孩,脸上竟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。
她的声音微弱,却清晰地传入何初帆耳中:“若有来世……我要拜一个……真神。”
就在阿莲的身躯即将化为焦炭的瞬间,一道灰影闪电般蹿入火中。
是那只名为愿噬鼠的小兽,它不顾火焰的灼烧,精准地从婴儿的襁褓中叼出一枚小小的白玉佩,又飞速跃出,将玉佩轻轻放在何初帆的脚边。
何初帆蹲下身,修长的手指捡起那枚尚带着余温的玉佩。
当指尖触及玉佩的刹那,他身形微微一震。
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、却又无比纯粹的生命执念,那是那个无辜的孩子留存在世间最后的印记。
这执念告诉他,若非被那伪神的污秽愿力侵蚀,这孩子,本可以活。
他缓缓握紧玉佩,一股冰冷的怒意与深沉的悲哀在他心中交织。
正在此时,天空中最后一缕光线黯淡下去,无尽的黑暗笼罩大地。
一片片凋零的黑色莲瓣从天而降,每一片都带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。
一道身影随着莲瓣缓缓落下,正是玉清霜·堕莲。
她落在废墟的正中央,双膝一软,对着那堆神像的残骸跪了下去。
“我以净世之名,行污秽之事。”她的声音清冷,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,“我造神像,许诺福报,只为‘安定人心’,可我错了……人心,从来不需要谎言来安抚。”
她抬起手,掌心黑气凝聚,似乎想凭此召回散布于各地的力量,将那些由她一手缔造的伪神庙尽数摧毁。
然而,黑气刚一涌动,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锁住,无论她如何催动,都无法将那庞大的愿力召回分毫。
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惶之色:“是‘时之蛊’……我的愿力,被锁死了!”
一只温和的手掌,轻轻按在了她的肩头。
何初帆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后,他没有说安慰的话,也没有质问,只是平静地陈述:“你不是神,是人。人会犯错,但也能醒悟。”
玉清霜猛然抬头,眼中尽是迷茫与痛苦:“那你为何不杀我?这一切因我而起,千千万万个阿莲,皆是我一手造成!”
何初帆看着她,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:“杀你,只会让下一个‘玉清霜’,更害怕真相的代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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