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片虚无之中,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,唯有死寂是永恒的主题。
一座看不见顶也望不见底的青铜灯塔悬浮于中央,而何初帆正站在第九层的入口。
这里空无一物,没有风,没有光,甚至连尘埃都不存在。
唯一的实体,是那盏悬于虚空正中,据说已熄灭了千年的青铜古灯。
灯下,一道伛偻的身影长跪不起,正是九烛娘。
她那曾有九目的面庞如今只剩下一簇微弱的魂焰,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尽的虚无吞噬。
她感应到来者,魂焰剧烈地颤动起来,声音嘶哑而古老,带着跨越万古的疲惫与期盼:“玄灵……我终于,等到你归来。”
何初帆的目光越过她,死死盯着那盏古灯,灯影之下,一抹残魂若隐若现,正是玄姬的模样。
他没有理会九烛娘的呼唤,一步步向前,声音坚定而执拗:“她不是玄灵,她是暮千城。”
九烛娘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,魂焰摇曳不定:“暮千城……是她为自己取的凡名,只因她想褪去神性,做个普普通通的人。可孩子,你要明白,她生来就是神,是这万千界域的源头。”
灯影中的玄姬残魂似乎也因何初帆的执着而泛起涟漪,她缓缓向后退入更深的黑暗,声音空灵而冰冷,像是一道来自亘古的警示:“若你执意点燃此灯,她将记起一切——包括她曾亲手斩断七情,立下永不再爱的神道誓言。”
话音未落,灯下忽然凝聚出一道小小的身影,正是记忆童子·回声。
他仰着头,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何初帆疲惫的脸,轻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。
那稚嫩的童音,一字一句,清晰地重复着暮千城最后的神念:“我等你,三百年。”
这五个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何初帆的心上。
下一刻,回声的身影化作无数璀璨的光点,如萤火般涌入悬浮在何初帆身前的那颗冰心之中。
那是暮千城最后的魂源。
随着记忆碎片的融入,何初帆的心口猛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,仿佛属于他的那部分记忆也被一同抽离、归寂。
他清晰地看到,那颗晶莹剔透的冰心之上,裂纹已经从表面蔓延到了最核心,再不点燃第九灯,她将在这片虚无中彻底消散。
没有退路了。
他撕开自己早已伤痕累累的胸膛,那里,一颗燃烧着微弱火焰的心脏仍在顽强跳动。
他逼出最后一滴心头血,将其与摇摇欲坠的心火融合在一起,那滴血珠顿时燃烧起金色的烈焰。
他凝视着冰心,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梦境:“千城,这一次,不是你等我,是我来追你了。”
血焰滴落灯芯。
然而,预想中烈火熊熊的景象并未出现。
那滴承载了他一切的血焰落在灯芯上,仅仅闪烁了一下,便如石沉大海,再无声息。
灯,不燃。
“没用的。”九烛娘的声音充满了绝望,“凡火不足以唤醒神魂,需以‘断情之痛’为引,那是斩断最深刻执念时产生的力量,才能撕开神魂的壁垒。”
“断情?”何初帆闻言,却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与不屈,“我何曾有过断情?我这一路行来,所凭所依,唯有执念二字!”
他猛然抬头,眼中杀意沸腾。
缠绕在他身上的九重罪恶之链最后一丝力量被他尽数引动,与他体内奔腾的大夏龙裔血脉疯狂融合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,将这股凝聚了无尽杀伐与不屈意志的力量化作利刃,猛地刺入自己的心口!
“既然天道需要断情之痛,那我就用我的执念,烧了这天定的规矩!”
心火被这股决绝的力量彻底引爆,轰然倒灌而出,不再是温柔的守护之火,而是焚尽八荒的毁灭洪流!
那股狂暴的力量冲向青铜古灯,第九盏灯不再是缓缓点亮,而是发出一声震彻魂魄的巨响,骤然炸裂!
不,那不是炸裂,而是积蓄了万古黑暗之后,最极致的燃烧!
焰光不再是凡火的红或金,而是宛如银河倾泻,亿万星辰在瞬间同时点亮,璀璨的光芒将整片亘古的虚无照得如同白昼。
光芒之中,冰心发出剧烈的震颤,寸寸碎裂,但在其核心,一行古老的铭文缓缓浮现:暮·玄灵。
虚空的最高处,一双紧闭了万古的眼眸缓缓睁开。
那瞬间,属于暮千城的白发寸寸化为泼墨般的漆黑,一身素衣变为繁复华贵的黑底金纹长裙,她的面容依旧,但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不再是那个会对他微笑、会为他流泪的暮千城,而是一位俯瞰众生,神情淡漠如天道的万灵共主。
她,玄灵,归来了。
她的目光落在下方跪地喘息的何初帆身上,那眼神没有温度,仿佛在看一只蝼蚁,又仿佛在看一块顽石。
“初帆,”她的声音,便是天道纶音,宏大而威严,“你可知,唤醒我,意味着什么?从今往后,我不再是你的千城,而是万灵的共主,众生的意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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