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归于沉寂的并非寰宇,而是何初帆仅存的感知。
当最后一缕星光被黑暗吞噬,他便彻底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。
身躯早已化作宇宙尘埃,唯有胸口那枚黯淡的冰心,如风中残烛,固执地守护着他最后一丝魂火。
识海之内,风暴从未停歇。
暮千城那一句轻得仿佛幻觉的“我一直记得”,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,在他的残魂上反复凌迟。
他能感受到那道熟悉意识的存在,就在不远处,清晰而温暖。
可每当他试图靠近,一股源自天地法则的冰冷伟力便会将他狠狠推开,那力量无情、绝对,不容任何挑战。
他一次次冲撞,一次次被弹回,魂体愈发稀薄。
终于,他停了下来,漂浮在自己的识海中,苦涩的明悟涌上心头。
她记得,却无法回应,更不允许他靠近。
这不是简单的遗忘,而是一种更为残酷的刑罚——封印。
一道以“玄灵”之名为锁、以天道意志为链的终极禁制。
她的记忆成了她的原罪,她对他的爱,成了污染整个宇宙的剧毒。
何初帆的残魂剧烈颤抖,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低语,字字泣血:“原来……连她的爱,都被当成了罪。”
话音未落,他胸前维系着一切的冰心,表面忽然“咔嚓”一声,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细密裂纹。
这并非衰弱的征兆,恰恰相反,是内部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正在疯狂挣扎,试图破壳而出。
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志在冰心深处激烈交锋,争夺着最后的主导权。
何初帆不再犹豫,将自己仅剩的魂力尽数探入冰心之中。
刹那间,天旋地转。
翻涌的识海瞬间凝固,化作一片无垠的雪原。
风雪静止,时间冻结,万籁俱寂。
雪原的正中央,矗立着一座通体晶莹、直入云霄的无门高塔。
而在那高塔的顶端,一枚巨大、鲜活的心脏正在有规律地搏动,每一次跳动,都引得整片雪原随之震颤。
那,便是“玄灵之心”。
塔前,一道白发身影背对着他,衣袂在静止的空气中微微拂动,散发着神明般的孤高与冷漠。
她没有转身,声音却如九天之上的神谕,清晰地响彻在何初帆的魂魄深处:“初帆,退下。我不再是那个会为你流泪的千城。”
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。
熟悉的是音色,陌生的,是那份不含丝毫情感的冰冷。
何初帆踉跄着上前,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深邃的脚印:“可你明明还在痛!你的心跳在告诉我,你痛得快要碎了!若真无情,为何九千世轮回,你每一世都留下那一线生机,等着我来救?!”
他的质问如惊雷炸响,静止的雪原轰然崩塌,脚下现出万丈深渊。
那道白发身影终于缓缓转身,在世界崩毁的瞬间,与他对视。
她的面容绝美而淡漠,仿佛万古神只,但就在那双映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之下,一道泪痕尚未干涸,成了这片神性冰原上唯一的瑕疵。
就在此时,一道虚幻的残影在何初帆身边悄然浮现。
她手持一张断弦的古琴,气质空灵而悲悯,正是玄姬。
“你还不明白吗?”她轻叹一声,无弦的琴竟发出一声幽怨的铮鸣,“‘暮·玄灵’是万灵共主,司掌宇宙终焉。于她而言,情感是侵蚀神性的污染,记忆是引致崩坏的裂痕。她越是深刻地记得你,这方宇宙的崩坏便会越发加速。天道斩断你们的每一次重逢,并非为了惩罚她,而是为了保全这即将倾覆的寰宇。”
“保全寰宇?”何初帆闻言,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,笑声中满是疯狂与决绝,“那我就让这寰宇,为她崩一次又何妨?!”
他狂吼着,引动了胸中最后一点来自太初的湮灭之力。
那力量曾让他足以弑神,此刻却只剩残响。
他化作一道黑光,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座无门高塔,欲以魂飞魄散为代价,强行闯入。
然而,他还未触及塔身,一道无形的屏障便骤然亮起,磅礴的天道威压如亿万座神山当头砸下。
何初帆被狠狠震飞出去,残魂明灭不定,几乎当场溃散。
意识开始模糊,魂火即将熄灭。
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,那枚布满裂纹的冰心,忽然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声音,竟奇迹般地穿透了层层封印,直接响在他的灵魂本源:“……别硬闯。”
是千城!
但这声音却与以往截然不同,它不再是单纯的温柔低语,而是两种音色的奇异混合——一半是属于人类千城的柔软与痛楚,另一半,则是属于玄灵的神性与威严。
“此乃心火绝境,塔门无形,唯有以‘共死之誓’为引,方能开启。你若……敢立此誓——永生永世,与我同死同生,不弃不离……我便许你,触碰真实的我。”
神性与人性的双重音色交织回响,带着考验,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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