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隆——
一声惊雷划破长空,仿佛自太古洪荒而来,携着开天辟地般的威势,悍然劈碎了笼罩在桃源小筑上的静谧结界。
春雨应声而落,密集如织,敲打着屋檐与初生的桃花,溅起一地零落的芬芳。
床榻上,暮千城的身躯猛地一颤,紧闭的双睫剧烈抖动。
那雷声不仅仅响彻在天地间,更像一柄重锤,狠狠砸进了她混沌的识海深处。
刹那间,原本平静如镜的识海卷起滔天巨浪,无数被尘封的、破碎的画面伴随着尖锐的刺痛,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至。
她看见一片猩红的战场,一个白衣染血的自己,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一个黑衣修罗的身前,替他承受了那足以湮灭神魂的位面之灵一击,身躯寸寸化为光尘。
她看见幽深寂寥的回廊尽头,那个自己背对着他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却字字泣血:“请好好活着。”
她还看见一场盛大而虚幻的婚礼,在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中,那个叫何初帆的男人揭开她的红盖头,眼中的笑意温柔得能融化万古冰川,而她,也曾那样幸福地回应着他的笑。
“啊——”一声压抑的低吟从喉间溢出,暮千城猛然睁开了双眼。
那双曾清澈如初生琉璃的眸子里,此刻写满了风暴过后的迷茫与痛苦。
她大口喘息着,额间布满冷汗,视线缓缓聚焦,最终落在了身旁熟睡的男人脸上。
是他,何初帆。
此刻的他,没有了幻境中的神采,眉宇间刻着一丝无法抹去的疲惫,哪怕在睡梦中,眉头也微微蹙着,仿佛在忧虑着什么。
她缓缓抬起手,指尖颤抖着,想要抚平那道皱纹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。
“我想起来了……”她对着空气,又像是对自己轻声呢喃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可我……又不像她。”
她是谁?我是谁?
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激烈地撕扯着。
一个是敢爱敢恨,能为他挡下灭世一击,也能决绝转身的她。
而另一个,是苏醒后只知晓这片桃林,每日看他耕种、浇水,内心一片空白的自己。
她的指尖终于落下,轻轻抚过他眉间的褶皱,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醒一个易碎的梦。
“她爱的是那个为她屠尽神魔,踏碎凌霄的修罗。而我……我面对的,只是一个愿意为我种一万棵桃树的凡人。”
这声低语终究还是惊动了他。
何初帆缓缓睁开眼,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看见她清醒的瞬间,立刻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关切。
他没有问她身体如何,只是看着她复杂的眼神,微笑着问:“想起来了?”
他的声音平静而温暖,像窗外淅沥的春雨,轻易便安抚了她识海中的惊涛骇浪。
暮千城点了点头,随即又用力地摇了摇头。
这种矛盾的动作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混乱。
“我想起她爱过你,很爱很爱。可我不知道……我,爱不爱你。”她坦白地说出了内心的挣扎,那感觉就像是在阅读一本关于别人的传记,为书中人的爱恨情仇而心潮澎湃,却无法将那份情感真正代入自己身上。
何初帆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悲伤,仿佛这个答案早在他意料之中。
他只是撑起身,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,递到她手中,掌心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,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。
“那你就慢慢想。”他轻声说,“我不赶时间。”
温暖的茶水入喉,驱散了她心底的一丝寒意。
一只绚烂的焚心蝶不知何时从她肩头浮现,扑扇着翅膀,洒下一缕缕微弱却温暖的光晕,修复着她因记忆冲击而受损的神魂。
她捧着茶杯,忽然又问:“如果……我一直都想不起来呢?如果我永远也找不回她爱你的那种感觉呢?”
何初帆没有回答,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。
雨势渐歇,院中那片他亲手栽种的桃林经过雨水的洗礼,愈发显得青翠欲滴,生机勃勃。
“那就再陪你种一万棵桃树。”他收回视线,眼中的认真与执着足以让星辰失色,“直到有一天,你愿意心甘情愿地,再叫我一声‘初帆’。”
午时,雨过天晴,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辉撕裂天穹,却又收敛得不带一丝烟火气。
路西法悄然降临在桃林之中,他依旧是那副俊美无俦的模样,只是神情中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肃穆。
他的手中,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枚漆黑如墨、却又流转着七彩光晕的结晶。
那结晶仿佛是世间一切矛盾的集合体,既是终极的黑暗,又蕴含着所有的光。
“这是‘原罪之种’。”路西法走到何初帆面前,将那枚结晶置于最大的一棵桃树之下,“七罪共业的根源之核。我们曾为守护旧世界的苍生而背负罪业,如今,旧世已逝,七罪也愿以此物为祭,助你开辟一个新的宇宙。”他深深地看着何初帆,“我们曾为苍生背罪,如今,愿你为苍生——立新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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