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政进入正题,讨论如何加强粮道防护、应对乌勒术下一步动作时,帐内的氛围又多了几分凝重。乌勒术虽折了奇袭粮道的兵力,但其主力仍盘踞在五十里外的黑风谷,虎视眈眈,谁也不敢掉以轻心。
赵磐原本已备好一套防御方案,习惯性地想开口陈述,却在话到嘴边时,突然转头看向沈清辞,语气带着几分郑重:“沈将军,你对乌勒术的战术风格更为熟悉,且刚与敌军交手,对此事可有高见?”
这话一出,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沈清辞——以往这类核心军务,多是赵磐与几位老将商议后定夺,年轻将领顶多是附议,如今赵磐主动向沈清辞请教,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认可与倚重。
沈清辞没有丝毫局促,她走到舆图前,手指轻轻点在黑风谷与大营之间的几处关键隘口:“乌勒术奇袭失败,锐气虽挫,但主力未损,必然不会善罢甘休。依末将判断,他下一步大概率有两种选择。”
她伸出一根手指:“其一,恼羞成怒,集结重兵强攻鹰嘴涧或狼啸峪——这两处是我军主隘,一旦被破,大营门户洞开,他可凭此一战扭转颓势。”接着,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:“其二,吸取教训,变得更为谨慎,可能分兵多路,不再执着于粮道,转而寻找我防线其他薄弱环节,或是加大对后方补给线的骚扰,以疲敌之策拖垮我军。”
说到这里,她的手指在舆图上圈出几处地势复杂的山谷:“因此,我们不能只加固主隘防御,更要重视两翼及后方通道。尤其是老鹰沟、乱石坡这几处,草木茂密、地势崎岖,易被敌军渗透,需加派暗哨,日夜监控;同时,应从各营抽调精锐,组建一支机动预备队,一旦某处遇袭,能迅速驰援,避免被动。”
她的分析逻辑清晰,预判精准,连应对措施都具体到了点位,听得赵磐等人连连点头。赵磐抚着颌下的短须,眼中满是赞许:“沈将军思虑周全,比末将考虑得更为细致。那加强巡逻与组建预备队之事,就请沈将军一并统筹安排如何?第七营经此一战,机动力与应变能力皆是全军翘楚,由你负责,我等放心。”
这话看似是提议,实则是将一部分原本属于副将的协调权限,主动让渡给了沈清辞——要知道,统筹各营巡逻与预备队,意味着可以直接调动其他营的兵力,这是只有核心决策层才能拥有的权力。
沈清辞没有推辞,她知道此刻推辞便是辜负信任,当即抱拳道:“末将领命!定当尽心尽责,不让敌军有可乘之机。”
会议结束后,几位老将没有立刻离去,反而围了上来,有的请教阵型优化的细节,有的询问哨卡联动的节奏,态度恳切又认真。沈清辞一一耐心解答,时而在舆图上标注,时而用手比划战术动作,从容不迫间,已然成了帐内的“核心”之一。
这一切,都被站在角落的秦岳看在眼里。他自始至终没有多言,只是靠在帐壁上,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,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难辨。
他为沈清辞的成功感到高兴——野狐岭一战,他虽只是驰援,却也亲历了那场凶险的伏击,深知沈清辞的战术有多精妙、决断有多关键。看到她赢得全军认可,他甚至有一丝莫名的“与有荣焉”。可与此同时,那份关于沈清辞身份的疑云,也随着她愈发耀眼的光芒,变得愈发浓重。
秦岳见过的“世家子弟”不计其数,有骄纵蛮横的,有文弱怯懦的,也有故作勇武的,却从未见过像沈清辞这样的——她既有领兵作战的智勇,又有身处军营的沉稳,可偶尔流露出的细微习惯,却又与军营的粗犷格格不入。方才接受赞誉时,她微微垂下眼眸,长睫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,那一瞬间的神态,竟带着几分女子般的羞赧与克制;还有她握笔时的姿势,指尖修长、力度轻柔,与常年握刀的将士截然不同。
“靖安侯次子”,这个身份真的能解释这一切吗?秦岳心中充满了疑问。若她真是侯府公子,为何此前在京城从未有过半点名声?为何她身上总有一种刻意隐藏的细腻与优雅?这些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他心头,让他愈发想要探寻真相。
他不动声色地退出帅帐,夜风吹来,带着北境特有的寒意,却没能吹散他心中的思绪。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决然——京中的调查必须加快,他不仅要知道沈清辞的真实身份,更要弄清楚,这份“突然出现”的将才,背后是否还藏着其他秘密。他告诉自己,这是为了北境的安稳,是为了靖安侯大军的安危,可心底深处,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他:或许,还有一些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私人关切。
沈清辞没有沉浸在赞誉与信任中。她很清楚,军中的信任如逆水行舟,建立不易,维持更难,唯有持续的功绩与严谨的态度,才能守住这份认可。
回到第七营驻地时,已是深夜。营区内灯火通明,士兵们还在整理缴获的物资,擦拭甲胄与兵器,脸上满是兴奋。看到沈清辞回来,络腮胡第一个迎上来,嗓门洪亮:“将军!弟兄们都等着您呢!您这次可得给咱们讲讲,您是怎么预判出胡人的路线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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