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辈子都在和风箱打交道。
从单人操作的“橐”,到多人合力的“马排”,他见识过帝国最顶尖的鼓风设备。
可那些东西,在眼前这个结构简单却又精妙到极致的“活塞式鼓风机”面前。
简直就是孩童的玩具!
是萤火与皓月的差距!
“噗通!”
老者腿一软,竟直接跪倒在了雪地里。
他不是在行礼。
他是站不住了。
他感觉自己一辈子的所学,一辈子的骄傲,在这一刻,被彻底碾碎,化作了齑粉。
赵沐笙看着他,眼神平静。
这还只是开始。
他走到那块冷却下来的,表面浮现着瑰丽雪花纹理的钢锭旁。
“阿萤。”
他轻唤了一声。
一道白色的身影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。
阿萤的手中,握着那柄为她量身打造的雪花钢长剑。
“老丈,请看。”
赵沐笙示意民兵,将几柄从黑石坞缴获的,已经卷了刃的环首刀,叠在一起。
那是用这个时代最普遍的“块炼铁”打造的兵器,在普通士卒中,已算精良。
阿萤没有说话。
她只是看了赵沐笙一眼,仿佛在确认他的指令。
赵沐笙对她点了点头。
下一刻。
阿萤动了。
她甚至没有挥剑。
她只是手腕一沉,将那柄雪花钢长剑,轻轻地,压在了那叠环首刀之上。
然后,往下,一按。
没有声音。
没有火花。
没有丝毫阻碍。
在老者那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的眼球注视下。
那几柄坚硬的环首刀,就像是熟透的豆腐,又像是被热刀切开的黄油。
悄无声息地,被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长剑,从中间,一分为二。
切口,平滑如镜,甚至能映出老者那张因极致震撼而扭曲的脸。
“……”
老者张大了嘴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他的大脑,一片空白。
他毕生追求的,不就是能削铁如泥的神兵吗?
他曾以为,那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。
可今天,他亲眼见到了。
而且,是以一种如此……轻描淡写,如此侮辱“铁”这种材质的方式!
这不是神兵。
这是对凡间一切“兵器”的,降维打击!
赵沐笙收回长剑,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老者,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转头,对阿萤柔声道:“手冷不冷?去屋里烤烤火。”
阿萤乖巧地点点头,收剑归鞘,转身离去。
那柄能斩断钢铁的神兵,在她手中,仿佛只是一根用来拨弄篝火的木棍。
现场,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许久。
老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
他没有起身,而是就那么跪在地上,抬起头,用一种近乎于癫狂的、朝圣般的眼神,看着赵沐笙。
“敢问……敢问仙长!”
“此等神物,此等技艺,究竟……究竟从何而来!?”
赵沐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眼神深邃,仿佛能洞穿古今。
他没有回答,而是反问了一句。
“老丈,你觉得,天圆地方吗?”
老者一愣,下意识地答道:“自古以来,天圆地方,此乃常理……”
“不。”
赵沐笙摇了摇头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颠覆世间一切真理的磅礴力量。
“天,不是圆的。地,也不是方的。”
“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,是一个巨大的球。我们头顶的日月星辰,也是一个个悬浮在无尽虚空中的,更大的球。”
“我们所见的山川河流,不过是这球体表面的一点褶皱。”
“我们所用的铁,所烧的炭,都是构成这个球体的亿万种‘物质’之一。”
“它们都有自己的‘理’。”
“掌握了它们的‘理’,便能让水倒流,让石上天,让铁,开出花来。”
轰!
这番话,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神雷,一字一句,都狠狠劈在老者的灵魂深处!
天体……球……虚空……物质……理?
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,构建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,却又宏大到让他战栗的世界观!
他感觉自己不是跪在雪地里。
而是跪在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前!
而眼前这个年轻人,就是那个执掌着大门钥匙的,唯一的……神!
“老朽……老朽毕湛,乃洛阳尚方令麾下匠作监,一生痴迷冶炼之道……”
老者再也控制不住,老泪纵横,声音哽咽。
“前半生,自诩技艺通玄,阅尽帝国工造之极。今日得见仙长神工,方知自己……不过是坐井观天的一只蠢蛙!”
“仙长!不!师尊!”
他重重地,将额头磕在冰冷的、坚硬的冻土之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老朽毕湛,愿舍弃这身无用之名,舍弃这副残破之躯,只求……只求能追随师尊左右,侍奉匠道!求师尊……收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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