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中,不受控制地,分泌出大量的唾液。
赵沐笙接过木盘。
他将木盘,放在了张三面前的地上。
那个位置,恰到好处。
张三只要一低头,就能看到那碗粥,就能闻到那股,让他几欲疯狂的香气。
“吃吧。”
赵沐笙的声音,很温和。
像是在招待一位,远道而来的,客人。
“上了路,也得做个,饱死鬼。”
张三的呼吸,瞬间,变得粗重。
他的眼睛,死死地,瞪着那碗粥。
那双因为狂热信仰而明亮的眼睛,第一次,出现了,挣扎。
他想扭过头。
他想用他的不屑,来扞卫他作为太平道锐士的,最后的尊严。
可是,他的身体,背叛了他。
他的眼睛,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,根本无法,从那碗粥上,移开分毫。
他的脑海里,不受控制地,浮现出一些,他早已遗忘的,画面。
他想起了,自己那饿死在逃荒路上的,父母。
他想起了,那些和他一样,头裹黄巾,高喊着“苍天已死,黄天当立”的兄弟。
他们啃着草根,嚼着树皮。
他们攻下一座县城,抢来的粮食,要先紧着渠帅,紧着那些“天公将军”的使者。
轮到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卒时,剩下的,只有一些,混着沙子的,发霉的陈粮。
他们也吃肉。
吃的,是战场上,那些死人身上的肉。
肉粥……
白面馒头……
他已经,有多少年,没有见过,这些东西了?
这些,在传说中,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,士族老爷们,才配享用的东西。
赵沐笙没有催促。
他就那样,静静地,看着。
看着张三的眼神,从挣扎,到迷茫,再到,一丝丝的,崩溃。
“我听闻。”
赵沐笙缓缓开口,声音,轻得像一阵风。
“黑山军的渠帅张燕,在常山,修建宫殿,妻妾成群。”
“你们的刘辟将军,死的时候,腰带上,还挂着一块,价值连城的玉佩。”
“他们吃的,是山珍海味。”
“他们喝的,是琼浆玉液。”
“而你。”
赵沐笙伸出手,指了指地上那碗,香气四溢的肉粥。
“还有你那些,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‘黄天’,而去赴死的兄弟们。”
“你们,见过这个吗?”
“你们,吃过这个吗?”
“在桃源村。”
赵沐笙的声音,陡然一转,变得清晰而有力。
“这样的一碗粥,一个正在开垦荒地的,最普通的新村民,一天,可以吃两顿。”
“只要他肯付出劳动。”
“只要他,把这里,当成家。”
“你告诉我。”
赵沐笙的目光,如同一柄最锋利的,无形的手术刀,精准地,剖开了张三那用信仰铸就的,坚硬的外壳,直抵他内心最柔软,最脆弱的地方。
“你为之卖命的‘黄天’,给不了你的东西。”
“我桃源村,一个最普通的农夫,却可以,唾手可得。”
“你再告诉我。”
“到底,谁,才是‘黄天’?”
“到底,什么样的世界,才是你们想要的,那个,‘太平盛世’?”
“轰!”
赵沐笙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记重锤。
狠狠地,砸在张三那,早已千疮百孔的,精神世界上。
他那用狂热与仇恨构筑起来的信仰,在这一刻,出现了,一道清晰的,不可弥合的,裂痕。
是啊……
渠帅们,在后方,享受着一切。
而他们,这些底层的炮灰,却要为了一个,连自己都说不清的“大业”,去忍饥挨饿,去流血,去死亡。
他们所奢求的,不就是,一顿饱饭吗?
不就是,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吗?
不就是,一个,能活下去的,尊严吗?
可笑的是。
这些,他们用生命去追求的东西。
在敌人这里,竟然,如此的,廉价。
“噗。”
张三的心里,有什么东西,碎了。
他那一直挺得笔直的,仿佛永远不会弯曲的脊梁,在这一刻,垮了。
他低下头。
看着那碗,还在散发着致命香气的,肉粥。
两行滚烫的,浑浊的泪水,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中,汹涌而出。
混合着脸上的血污与尘土,滴落下来。
滴进了,那碗粥里。
“我……说……”
他哭了。
像一个迷路的孩子,发出了,压抑的,绝望的,呜咽。
“我,全都说……”
……
半个时辰后。
赵沐笙走出了地窖。
外面的天,已经蒙蒙亮。
春日清晨的空气,带着一丝,微凉的寒意。
孙芷君跟在他身后,脸色,一片煞白。
她的手里,拿着几张写满了字的,湿漉漉的草纸。
字迹,因为她手的颤抖,而显得有些,歪歪扭扭。
“村主。”
她的声音,带着一丝,无法掩饰的,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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