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封关于太子与北朝秘密交易的匿名密信,像一根毒刺,深深扎进了林默的心底。他无法判断其真伪,但宁可信其有。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,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。
他没有立刻将此事告知谢琰。一来证据不足,仅凭一封匿名信,难以取信,反而可能打草惊蛇;二来,他也想借此机会,测试和锻炼自己独立获取、甄别关键情报的能力。他不能永远依赖谢琰的信息渠道。
静思堂的书房再次成为他运筹帷幄的密室。他召来了伤势已大致痊愈的侯三。如今的侯三,经过历阳之行的生死淬炼,眼神更加内敛,身上那股市井的油滑之气淡了许多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狠辣。
“先生。”侯三躬身行礼,声音平稳。
林默没有多余的寒暄,直接问道:“我们在东宫,以及负责与北朝交涉的鸿胪寺、乃至市舶司,能接触到多深?”
侯三略一沉吟,谨慎地回答:“东宫戒备森严,我们的人目前只能在外围,接触到一些低等仆役和侍卫。鸿胪寺和市舶司相对容易些,有几个中层官吏已被我们以财货或把柄拿住,能提供一些往来文书抄录和人员动向。但核心机密,很难触及。”
“不够,远远不够。”林默摇头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“我们需要眼睛,更需要耳朵,能听到他们关起门来说的话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:“侯三,我们要改变策略。以前我们重在搜集市井消息和军情,现在,重心要转向朝堂,转向那些衣冠楚楚的贵人府邸。”
“先生的意思是……?”
“安插钉子,收买关键人物。”林默转过身,目光锐利,“不要怕花钱,我名下所有产业,包括将作院的部分‘特别’收益,你都可以调用。目标有三:其一,东宫,尤其是太子身边近侍、掌管文书印信之人;其二,与太子过往密切的朝臣府邸,特别是其账房、管家;其三,鸿胪寺和市舶司,负责与北朝使节接触、管理贸易文书的官吏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:“手段可以更灵活。美人、古玩、字画、甚至……帮助他们解决一些见不得光的麻烦,都可以。我要知道他们的秘密,他们的交易,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!”
侯三眼中精光一闪,他明白,先生这是要构建一张深入权力核心的谍报网了!这比在市井中摸爬滚风险更大,但收益也无疑更高。
“小的明白!这就去办!”侯三领命,脸上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。
“记住,”林默叮嘱道,“宁缓勿急,安全第一。每一个钉子的埋下,都要经过周密计划和反复考察。我要的是长久可用之人,而非一次性消耗的卒子。”
“是!”
侯三退下后,林默又将石虎召来。如今的“暗影卫”经过补充和严格训练,已有五十人的规模,个个身手不凡,且对林默死心塌地。
“石虎,挑选十名最忠诚、最机警、背景最干净的队员,身份洗白,进行特训。他们要学习的,不是战场搏杀,而是如何伪装成仆役、商贾、文士,如何潜伏,如何传递消息,如何在关键时刻执行……特殊任务。”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,“这些人,将作为‘种子’,由你直接掌握,非到万不得已,绝不启用。”
石虎凛然应命:“是!先生!”
安排完这两件最紧要的事,林默又将精力放回了中书省的事务和将作院的运作上。他深知,这些明面上的职务和成绩,是他立足朝堂、获取资源的根本,绝不能放松。
在中书省,他勤勉办事,起草诏令条理清晰,参议政事往往能切中要害,加之他态度谦逊,不与人争功,渐渐也赢得了一些中立官员的认可。对于江北将作院,他遥控指挥,要求京口、广陵、历阳三院不仅要扩大产能,更要建立起严格的质量控制和保密制度。他甚至还根据老者笔记中的一些启发,开始着手设计一种结构更合理、射程更远的重型弩机,图纸在他脑中逐渐完善。
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与暗地的汹涌中一天天过去。侯三的进展比预想的要慢,渗透东宫和核心朝臣府邸难度极大,几次尝试都无功而返,还折损了两个外围眼线。但鸿胪寺和市舶司那边却有所收获,通过重金收买和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,他们控制了一名鸿胪寺主簿,此人能接触到部分与北朝往来的非核心文书。
就在林默耐心等待更多线索时,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,打断了他的布局。
这日朝会,一位御史突然出列,弹劾林默“恃宠而骄,僭越礼制”,罪名是其在静思堂的规制、用度已远超其五品中书舍人应有的规格,甚至私下接受边将馈赠(指韩擒虎等人为感谢军械之功送的一些江北土仪),有结党营私之嫌。
这弹劾看似小事,却极其恶毒。僭越、结党,都是帝王大忌。尤其林默圣眷正浓,又深得谢琰支持,更容易引人嫉妒,此奏一出,顿时引得朝堂之上议论纷纷,不少官员看向林默的目光都带上了异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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