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缓缓抬起头。
脸上的泪水、恐惧、卑微、挣扎…所有伪装的表情如同退潮般消失得干干净净。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清醒和一丝近乎残忍的嘲讽。
他低头,看着膝盖上那个精美的食盒,眼神如同在看一口散发着甜香的棺材。
“舍不得吃?”他低低地嗤笑一声,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,“是舍不得现在就死吧?”
他没有去碰那些点心,甚至连盖子都没有再打开。他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挪到囚室最干燥的角落,用一些霉烂的干草虚虚盖住,仿佛真的在珍藏一件稀世珍宝。
做完这一切,他重新靠回冰冷的墙壁,闭上了眼睛。脑海中,如同风暴般急速旋转。
王甫死了,是灭口!
皇帝的态度暧昧,既未定罪,也未释放,反而送来有毒的点心…这绝非皇帝授意!皇帝若真要他死,一道圣旨即可,何须如此麻烦?这毒…是有人借皇帝的手,或者说,是皇帝默许了某些人的手,在对他进行“测试”和“清理”!
张德海…他看出来了!他一定看出了点心有问题!那句“吃与不吃…皆在你自己”,就是警告!皇帝在冷眼旁观,看他在绝境中如何挣扎,看他…值不值得活下去!
对方是谁?大皇子?还是…连皇帝也在忌惮的更深阴影?
“想让我无声无息地死在诏狱里?”萧凡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,“没那么容易。”
他需要时间!需要天工院的验箭结果!需要…一个变数!
就在他心思电转之际,甬道里再次传来了脚步声!这一次,急促、杂乱、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恶意和酒气!
是王癞子!而且不止他一个!
“哐当!”小窗被猛地拉开,王癞子那张因酒意和戾气而扭曲的脸出现在洞口,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眼神不善、满脸横肉的狱卒。
“哟呵!萧大统领!听说陛下给你送好吃的了?”王癞子喷着酒气,阴阳怪气地嚷道,贪婪的目光直接射向角落里那个被干草半掩的描金食盒,“啧啧啧,到底是当过副统领的人啊,进了这鬼地方,还有御赐点心吃?哥几个在外面喝西北风,你倒在这儿享福?”
他身后一个满脸麻子的狱卒怪笑着帮腔:“癞子哥,这就不懂了吧?人家这是陛下赏的‘断头饭’!吃完了好上路!哈哈哈!”
“断头饭?”王癞子狞笑着,眼神变得凶狠,“那也得看老子们同不同意!姓萧的,识相的,把食盒给爷递出来!让哥几个也沾沾光,尝尝御膳房的滋味!不然…”他拍了拍腰间的铁尺,发出沉闷的声响,“老子让你尝尝诏狱的‘点心’是什么滋味!”
赤裸裸的抢劫!更是试探和逼迫!他们想逼他交出食盒,要么毒死他们(但这会立刻暴露),要么被他们抢走(点心被糟蹋,皇帝那里无法交代,甚至可能被他们发现毒药反咬一口),要么…反抗!而反抗,就是给这些狱卒名正言顺下死手的机会!
萧凡的身体瞬间绷紧,脸上迅速切换回那副惊恐万状、懦弱无助的表情,他扑到食盒边,用身体挡住,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:“不…不行!这是陛下赏的!是…是我的!求求你们…放过我吧…我…我给你们钱!等我出去了…一定…”
“出去?哈哈哈!”王癞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狂笑起来,“你还想出去?做你娘的春秋大梦!给老子拿来!”他猛地伸手,粗壮的手臂穿过小窗,直抓向萧凡护着的食盒!
另外两个狱卒也狞笑着凑近,堵死了小窗的视线,手也伸了进来,目标直指食盒!
千钧一发!
萧凡眼中厉色一闪而逝!他不能硬抗,也不能让食盒被抢走!他装作极度恐惧,尖叫一声,抱着食盒猛地向后一缩,似乎想躲开王癞子的手,脚下却“一个踉跄”,身体“失去平衡”,抱着食盒重重地朝着侧面冰冷的石壁摔去!
“砰!”一声闷响!
萧凡的身体狠狠撞在石壁上,发出一声痛哼。他怀里的食盒脱手飞出,在空中翻滚着,盖子被撞开,里面精致的点心如同天女散花般抛洒出来!
荷花酥摔得粉碎!
杏仁酪糊了一地!
枣泥山药糕滚落在肮脏的污水中!
描金的食盒盖子在地上弹跳了两下,滚到一边,露出空荡荡的内里。精美的点心瞬间变成了沾满污泥、令人作呕的垃圾。
“啊——!我的点心!陛下的赏赐!”萧凡发出凄厉绝望的哭嚎,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希望,他连滚爬爬地扑向那堆狼藉,徒劳地用手去捧那些沾满污泥的碎屑,脸上涕泪横流,绝望到了极点,“没了…都没了…陛下…卑职该死…卑职该死啊…”
王癞子和另外两个狱卒都愣住了。他们没想到萧凡会如此“废物”,一个“不小心”就把御赐的东西全毁了!看着地上那摊恶心的狼藉,再听着萧凡那撕心裂肺的哭嚎,他们脸上贪婪的表情僵住,随即变成了恼怒和一丝隐隐的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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