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链越收越紧,皮肉被倒钩咬进骨缝,陈九黎的右腕几乎要被绞断。他闷哼一声,甩了甩手,袖中那根藏在暗袋里的备用银针滑到指尖——最后一根了。
沈照被钉在石柱上,左手三指发黑,通幽骨在脊椎里嗡鸣不止,像是有千万根冰针顺着骨髓往上爬。她咬破下唇,血顺着下巴滴落,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。
“照子!”陈九黎低吼,“还能动吗?”
她没答,只是用渗血的指尖在空中缓慢移动,一寸一寸,像在读一本看不见的书。指腹划过空气,留下细小的血痕,那些痕迹连成点阵,排列成只有她能懂的符号。
铁链忽然震了一下。
不是被动收紧,而是……颤动。
陈九黎瞳孔一缩。他看见第七道主链的接缝处,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符纹,正随着沈照指尖的动作明灭闪烁。
“你干啥?”他声音压得极低。
“逆脉引煞。”她吐出四个字,气息微弱,却清晰,“这链子,是用死囚脊骨淬的铁,上面刻了锁魂咒。但它有个毛病——怕活血写的反咒。”
“你拿自己当墨?”
“不然呢?”她冷笑,指尖又划出一串盲文,“你们动不了,我得动。”
血珠连成线,空中浮现出残缺的阵图。铁链震得更厉害了,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顶撞。
陈九黎立刻明白过来。他咬破舌尖,将血渡入银针,针身瞬间泛起一层暗红光晕。他盯着第七道主链的节点——那里符纹最密,也最脆弱。
“撑住。”他说。
话音未落,针已刺入。
“嗤——”
一声轻响,如同热刀切入冻肉。铁链猛地一颤,符纹炸开一点火星,随即整条链子像活蛇般抽搐起来。紧接着,第二道、第三道……七道主链接连崩断,铁屑四溅,砸在石台上叮当作响。
三人身体同时一松。
陈九黎落地滚身,红绸从袖中甩出,缠住沈照腰身将她拽下石柱。她左臂软垂,指尖还在动,想继续写什么,却被陈九黎一把按住。
“够了。”他说,“再写,手就废了。”
“地图。”她喘着气,“玉棺里……有半块玉佩。”
陈九黎抬头。血池中央,玉棺正缓缓下沉,只剩一角露出水面。金线依旧缠着闻人烬,她半身浸在血里,脸色惨白,却死死盯着池底。
“别下去。”陈九黎喝道。
“我不下去,谁去?”她声音发抖,却带着一股狠劲,“你们破了链子,可这阵还没完。金线还在,它还在拉我。”
她说着,抬手抓住胸口那道旧疤,用力一扯——皮肉裂开,鲜血涌出,但她顾不上疼,反手从怀里摸出那枚无字铃铛。
“上次是它救我。”她说,“这次,我也用它。”
铃铛一抛,砸进血池。
“当——”
一声清鸣,金线应声断裂。
闻人烬没等它完全断开,整个人扑了出去。血浪翻涌,她潜入池底,手指在淤泥中摸索。几息后,她抓到一块硬物,猛地拔出。
半块玉佩,边缘参差,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。
她浮出水面,呛了口血,却死死攥着玉佩。另一只手从颈间扯下自己的玉佩,两块拼在一起,“咔”地一声,严丝合缝。
刹那间,玉佩泛起微光。
一道虚影从玉佩中升起,映在空中——是地下空间的全貌,层层叠叠,像蜂巢般复杂。中央一座巨大池子,池底立着七根铜柱,柱上挂着人皮灯笼,灯芯跳动,似有血火燃烧。
“这是……”陈九黎眯眼。
“炼尸池。”沈照喘着气,探阴棒点地,“七盏灯,是阵眼。”
“不止。”闻人烬盯着地图,声音发紧,“这里,是我小时候被关的地下室。他们每天抽我血,说是为了‘养脉’。可这图上……地下室下面,还有一层。”
陈九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。地图最底层,一间密室,门上刻着闻人家徽,门内躺着一具女尸,双手交叠于胸前,怀里抱着一只青铜铃。
“你妈?”他问。
闻人烬没说话,只是把玉佩攥得更紧。
沈照用探阴棒蘸了点血,在石面复刻地图。她动作很慢,每一笔都像在刻刀割肉,但线条清晰,标记精准。她在七盏人皮灯的位置画了圈,又在东南方向裂隙处划了道斜线。
“走这儿。”她说,“地脉在这里断了三年,有空隙。”
陈九黎点头。他伞尖点地三下,靴底传来细微震感——东南方向,地底确有裂隙,气流微动,像是风从地心吹上来。
“能撑多久?”他问。
“十分钟。”沈照盯着探阴棒,“符文余波会重启锁链机制,我们必须在这之前离开。”
“那就别磨蹭。”陈九黎一把扶起她,“走!”
三人奔向东南裂隙。闻人烬脚步踉跄,胸口伤口不断渗血,但她咬牙跟上。陈九黎一手撑着沈照,一手甩出红绸探路,绸面扫过石壁,确认无埋伏。
裂隙就在前方,黑沉沉的洞口,像巨兽的咽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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