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纸伞尖还抵在地面,裂纹像蛛网般停在三具替死棺边缘。陈九黎没动,红绸缠着左臂,焦边蹭着袖口,一碰就掉灰。他盯着柜里那具扭曲的躯体,喉咙里滚出一声:“抬走。”
沈照探阴棒横在胸前,金血顺着棒身往下滴,砸在地上没声。她没问为什么,也没说这人还能不能活,只把棒子往地上一插,通幽骨的气息压进地底,七口棺材的颤动立刻弱了半分。
闻人烬站在原地,左手掌心那根柳木钉还在往里钻,血顺着指缝往下淌,滴在鞋面上,一滩一滩的。她没擦,也没叫疼,只是低头看了眼,然后抬手,把腰间的赶尸铃解了下来。
“他还能说话吗?”她问。
“不一定。”陈九黎抽出银针,三枚连点,封住那人身上的七处要穴,“但酒能让他开口。”
他转身就走,油纸伞一收,伞骨“咔”地合拢。沈照拔起探阴棒,跟上。闻人烬最后看了眼柜中那人,抬脚跨过地缝,跟在后头。
侦探社后院,静室。
屋子不大,四壁刷着石灰,角落堆着几把破伞,墙角立着个老式酒柜,木头发黑,锁扣锈得厉害。陈九黎走过去,掏出钥匙,开了柜门,从最里头取出一只粗瓷坛子,坛口封着红布,布上压着一枚铜钱。
“十年陈。”他拍掉坛身的灰,“我爸给的,说喝一口能通阴阳。”
沈照皱眉:“你爸?”
“嗯。”他把坛子放在桌上,拍开封泥,“他每晚都喝三杯,说民国那会儿真武荡魔祖师显圣,就靠这酒引路。”
闻人烬盯着坛子:“你确定这酒能让人说实话?”
“不确定。”他笑了笑,“但我知道,闻家人办大事前,都要喝这味酒——三杯落肚,舌头就软了,想瞒也瞒不住。”
他取了三只粗瓷碗,倒满。酒香立刻散开,带着甜腥气,像是桂花泡在血里酿过。
“你不怕他咬人?”沈照问。
“怕。”陈九黎把红绸绕在右腕上,“所以我得让他先喝。”
那人被绑在椅子上,四肢用红绸捆着,银针封脉,脸上灰气未散,眼窝深陷,像具干尸。陈九黎拎起坛子,往他嘴里灌了一大口。
酒顺着他嘴角流下,滴在衣襟上,发出“滋”的轻响,像是烧红的铁碰了水。
第二口,那人喉咙动了动,咽了下去。
第三口刚进嘴,他突然呛住,猛地咳嗽,一口黑血喷在桌上,溅在碗沿。
陈九黎没躲,伸手抹了抹碗边,低头看那血。黑得发紫,底下还浮着点白沫。
“行了。”他说,“快醒了。”
那人头一歪,喉咙里“咯咯”响,眼皮抽了两下,缓缓睁开。
眼白泛黄,瞳孔缩成针尖,可那点光,是活人的。
“二叔。”闻人烬站在角落,声音压着,“你还记得我吗?”
那人没动,嘴唇颤了颤,像是想说话,又像是抽筋。
陈九黎又倒了半碗酒,凑到他嘴边:“老规矩,三杯见真言。”
酒液滑进喉咙,那人突然抖了一下,脖子上的青筋暴起,喉头滚动,像是有东西在往下爬。
然后,他开口了,声音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:
“……暗道……通祭坛……”
陈九黎没接话,只把碗放回桌上,手指轻轻敲了敲碗沿。
“门……要血……”
“谁的血?”闻人烬上前一步。
那人眼珠动了动,看向她,嘴唇开合:“……至亲之……”
话没说完,他突然抽搐,脖子一歪,像是被什么拽住,眼白翻上,黑雾重新漫上来。
陈九黎抬手,银针疾点,压住他颈侧三穴。那人喘了两下,没再动。
“够了。”沈照低声说,“再问,魂就散了。”
陈九黎没应,只把酒坛往桌上一放,瓷坛撞得“咚”一声。
闻人烬站在原地,左手还在流血,可她没管。她盯着那人,忽然抬手,把赶尸铃塞进了他衣襟内袋。
铃铛不大,铜身发暗,上头刻着闻家徽记——双蛇缠铃,血纹如锁。
铃入怀的瞬间,屋里突然“嗡”地一震。
不是声音,是空气在颤。
紧接着,铃铛里传出哭声。
不是一声,是一片。
像是百人齐泣,又像是婴儿啼哭混着妇人哀嚎,层层叠叠,从铜铃深处涌出来,撞在墙上,又反弹回来,钻进耳朵里。
陈九黎眉头一跳,伸手按住铃身。
哭声没停,反而更响了。
“这铃……镇过多少人?”沈照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闻人烬盯着那人的胸口,“但我知道,它从没自己响过。”
陈九黎松开手,铃声依旧。他转头看沈照:“你能看出什么?”
沈照没答,探阴棒点地,通幽骨的气息缓缓释放。她闭眼,指尖在棒身上划动,像是在读盲文。
片刻后,她睁眼:“地脉偏了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刚才在义庄,地气是死的,怨气沉底。”她指向地面,“现在,底下有东西在动,像是……一条暗河,正往这边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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