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叔的嘴终于挣开一道缝,挤出两个字:“哥哥……”
陈九黎没动。
他站在祭坛边缘,左眼金纹猛地一缩,像是被什么狠狠咬了一口。那两个字像钉子,一根根凿进他脑子里,可他不能乱。现在一乱,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儿。
红绸还在腕上缠着,湿漉漉的,不知是血还是汗。他没去擦脸,只把伞柄往地上一顿,声音压得极低:“沈照。”
沈照跪在阵眼旁,探阴棒插进石缝,通幽骨的光已经暗得几乎看不见。她没应声,但手指动了动,指尖还勾着一张写满盲文的符纸,那是她刚才用血画出来的阵图残迹。
“还能撑多久?”陈九黎问。
沈照喘了口气,嗓音哑得像砂纸磨墙:“三炷香……最多。”她抬手抹了把嘴角,血顺着指缝往下滴,“法器共鸣还没停,阵图在成形——但我只能‘看’到一部分。”
陈九黎眉头一拧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咬牙把探阴棒往里推了一寸,骨头断裂般的响从胸口传来,“这阵图不是给人看的。它认血脉,认命格。我这条瞎路走到底,也只能摸到边角。”
闻人烬靠在法器堆边,手里朱砂笔没松。他抬头看了眼祭坛中央——七件法器围成的光罩还在震,铜镜转了半圈,玉佩悬空微颤,鼓面无声起伏,像是底下有心跳。
“那就让它现全貌。”他说着,一把扯开衣领,将烈酒倒在手臂旧符纹上。火辣辣地疼,可那纹路竟真的开始蠕动,顺着皮肤往指尖爬。
王半仙拄着竹杖站在高台阴影里,龟甲扣在二叔头顶,裂痕已蔓延过半。他嘴唇微动,念的是祖传封魂咒,可气息虚浮,每吐一个音都像在耗命。
“别白费力气。”二叔突然笑了,声音沙哑,“你们以为这块破甲能压住我?它是封我,也是养我。”
话音落,青铜铃轻晃。
叮——
一声脆响,不刺耳,却让所有人耳朵嗡了一声。龟甲上的裂缝瞬间又多了几道,几乎要碎开。
陈九黎反应极快,红绸甩出,绕住龟甲裂口一圈,手腕发力一绞。绸面收紧,暂时稳住崩解之势。
“你再动一下,”他盯着二叔,“我就把你钉在这儿当桩子。”
二叔咧嘴一笑,脸皮僵硬得不像活人:“你舍得吗?我可是你亲哥。”
陈九黎眼神没变,可握伞的手背青筋暴起。
“放屁。”闻人烬冷笑,“他爹姓陈,你姓闻,坟头草都三丈高了还攀亲戚?”
“姓氏?”二叔歪了歪头,像是听到了笑话,“你以为名字是生来就定好的?你以为这身子,真是我 originally 的?”
最后几个字说得怪异,像是换了个人说话。
沈照忽然闷哼一声,整个人往前一栽,靠在探阴棒上才没倒下。她脸色惨白,鼻孔渗出血丝:“阵图……成型了。”
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祭坛中央。
霞光骤然暴涨,七件法器同时震动,铜镜镜面浮现水波纹,玉佩裂开一道细缝,锈刀无风自动,指向陈九黎。六道光影从法器射出,在空中交汇,最终凝成一张半透明的阵图——形如倒“囚”,外围七点对应七器位置,中心一点正是阵眼所在。
“这就是逆转之法?”闻人烬眯眼看着。
“不全是。”沈照喘着气,“还有字……只有我能看见。”
“写出来。”陈九黎道。
沈照咬破手指,在符纸上划出两道血痕:“血启……还有一个金纹图案。”
“金纹?”陈九黎心头一跳。
“对。”沈照抬头,“那纹路……跟你左眼的一模一样。”
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。
陈九黎低头看向阵图投影,果然在阵眼下方看到一道扭曲的金线,蜿蜒如蛇,与他左眼中的纹路分毫不差。
“心头血为引。”闻人烬喃喃,“所以要你的血?”
“不一定非得是他。”沈照摇头,“关键是同源。金纹同脉,血才能通。”
正说着,高台上龟甲咔地一声裂开一道大缝。
二叔缓缓抬起手,指尖轻轻一拨,整块龟甲炸成碎片,四散飞溅。王半仙闷哼一声,退了两步,嘴角溢血,却仍站着没倒。
“多年不见,弟弟。”二叔从高台走下,脚步不急不缓,“你说咱们这金纹,是从哪儿来的?”
陈九黎没答,只把红绸缠得更紧了些。
“不是娘胎里带的。”二叔笑着解开外袍,露出胸前——
一道金色纹路盘踞在心口,形状、走向、甚至细微的分支,都和陈九黎左眼中的纹路完全一致。
“双生金纹。”二叔轻抚胸口,“一人一半,合则阵成,分则魂散。”
闻人烬瞳孔一缩:“所以你们真是一体?”
“一体?”二叔笑出声,“我们本就是一个人。只不过……他走了阳路,我堕了阴途。”
沈照猛地抬头:“你是他的另一半魂?”
“聪明。”二叔点头,“百年前那一战,他不愿完成献祭,我就被剥离出来,封在这宅子里,成了‘二叔’。一代代附身,等的就是今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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