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色的阳光透过特护病房巨大的落地窗,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带,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。这温暖的光景与陈成此刻内心的冰寒形成刺眼的反差。他站在窗边,身形依旧单薄,病号服松垮地罩在身上,脸颊上还残留着大病初愈的苍白,但那脊背绷得笔直,像一柄淬炼后强行归鞘的剑。
他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份会议通知的边缘,纸页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
恒科电子。
废气数据造假。
三天后的群体事件……
环保局副局长张立伟的调离处分……
还有那隐藏在文件批示背后,常务副市长周明远那张看似谦和、实则深谙权术的圆脸!
先知记忆的碎片如冰冷的钢针,精准刺入他思维的脉络。这不仅仅是一场环境协调会,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!张立伟是预定的祭品,恒科是点燃火药桶的火星,而点火的手,就藏在周明远那温文尔雅的袖子里!目的?自然是为了后续清洗环保局,换上他自己的人,彻底掌控项目审批的闸门!
“吱呀——”
病房门被无声推开。王峰如同影子般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,没有寒暄,径直放在陈成身侧的窗台上。
“你要的东西。”他的声音低沉平稳,听不出情绪,“恒科近三年废气排放原始数据(加密版)、环保局例行监察记录复印件、以及……他们提交给市里的‘完美达标’报告扫描件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陈成紧绷的侧脸上,“交叉比对的结果,触目惊心。恒科背后是周明远的内弟,证据链指向明确。张立伟的监察科科长,是周明远三年前安插进去的钉子,几次关键监察记录被刻意‘遗漏’。”
陈成没有立刻去翻看那份文件。他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,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,短暂地压下了脑海深处爆炸烈焰与未来阴谋交织的眩晕感。当他再次睁开眼时,那深陷的眼窝里,只剩下一种近乎无机质的冰冷光泽,锐利得能切割空气。
“谢谢,王组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,却像冰层下流动的寒水,“明天的舞台,需要这份道具。”
王峰微微颔首,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已经做好了准备,以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酷和洞悉。“省厅的刘副厅长是务实派,但秉性刚直,容易被人当枪使。他主持这次会议。”他点到即止,提醒着会场的关键人物,“另外,周明远秘书刚才来电,‘关切’地询问你的恢复情况,并‘委婉’表示,如果身体不适,可以安心休养,不必勉强参会。”
关切?陈成嘴角扯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这分明是敲打,是警告,更是试探!周明远在掂量他陈成的分量,掂量他这颗横空出世的“灾星”会不会搅乱他精心排布的好戏。
“请转告周副市长,”陈成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病房里,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,“陈成的伤,是人民赋予的使命留下的勋章。身体微恙,不敢懈怠职责。明天的会,准时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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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上午八点五十分。
市政府小会议室。
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。气氛凝重而压抑,烟雾缭绕。主持会议的省环保厅刘副厅长面色严肃地翻阅着材料,眉头紧锁。旁边坐着市环保局局长孙茂才,额头冒汗,时不时用手帕擦拭。恒科电子派来的是一位西装革履、油头粉面的副总,脸上挂着职业化的谦卑笑容,眼神却不时瞟向主位旁那个空着的位置——那是留给常务副市长周明远的。
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所有嘈杂的低语声戛然而止。
一道道目光,惊疑、审视、探究、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,齐刷刷投向门口。
陈成走了进来。
没有轮椅,没有搀扶。他穿着熨烫平整却略显宽大的深色夹克,步伐比常人慢上几分,带着大病初愈的滞涩和虚弱,但并不摇晃。每一步踏在地板上,都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。
他的脸色依旧苍白,嘴唇缺少血色,眼窝深陷,但那挺直的脊梁和微微抬起的下颌,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硬。尤其是那双眼睛,平静无波,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,视线扫过会场众人时,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寒意,让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,下意识地回避。
他甚至没有看旁人,径直走向那个空位旁边的另一个预留席位——那是给安监局代表的。他拉出椅子,缓缓坐下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、证明自己并非废物的吃力感,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,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。
恒科那位副总脸上的职业笑容僵硬了一瞬,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疑虑。这位就是传说中星耀爆炸唯一的幸存者?那个据说废了半条命的安监科长?怎么……感觉不太对?
市环保局局长孙茂才更是心头咯噔一下。他下意识地看向会议室连接隔壁休息室的门——副市长还没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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