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遵旨!”李德全如蒙大赦,又心头发寒,立刻尖声应道,眼神示意小顺子等人动手。小顺子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狂喜,立刻就要起身扑向木桶。
“不——!!!” 一声凄厉的、带着无尽绝望和恐惧的哭喊,猛地从宜阳口中爆发出来!
她小小的身体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,猛地从雪地上扑向皇后的凤舆,伸出小手死死抓住了舆帘边缘冰冷的流苏,仰着小脸,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,声音嘶哑地哭喊:“母后!不要!求求您!不要杀他!阳儿错了!阳儿跟您回去!阳儿再也不来了!求求您饶他一命!求求您了!他只是…只是快死了啊!母后——!”
宜阳的哭喊撕心裂肺,充满了孩童最原始的悲痛和哀求。她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,抓着流苏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,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皇后看着女儿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小脸,看着她眼中那纯粹的、不顾一切的悲伤,坚冰般的眼底深处,终究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动摇。那是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啊…但这份动摇瞬间被更大的愤怒和皇家不容玷污的威严压了下去。
“胡闹!”皇后用力一拂袖,试图甩开宜阳的手,声音冰冷更甚,“为这等秽物求情?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!来人!把公主拉开!带回宫去!”
几个强壮的嬷嬷立刻如同鬼影般上前,伸出有力的手臂,就要强行将哭喊挣扎的宜阳从那冰冷的舆帘上掰开抱离。
就在这剑拔弩张、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母后息怒。”
一个清朗的、带着几分少年稚气却又努力模仿大人沉稳的声音,从凤舆侧后方响起。风雪中,一个穿着杏黄色四爪蟒袍、头戴玉冠的小小身影,在几个内侍的簇拥下,快步走了过来。正是年仅九岁的太子萧景琰。他显然也是闻讯匆匆赶来,小脸被寒风刮得微红,呼吸有些急促,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,努力维持着储君的仪态。
他走到凤舆前,先是规规矩矩地向皇后躬身行礼,然后目光扫过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妹妹,又瞥了一眼远处炭盆边木桶里那个无声无息、仿佛早已死透的身影,以及那桶浑浊的血水。他小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,有嫌恶,有不解,也有一丝…难以言喻的、被理智压下的怜悯。
“母后,”太子转向皇后,声音清脆,带着孩童特有的干净,却又努力显得老成持重,“妹妹年幼,心性纯善,见不得生灵受苦,一时冲动,情有可原。母后教导严厉,自是望妹成才,为皇家体面计。”他顿了顿,斟酌着词句,继续道,“然,今日之事,若真在此处杖毙此人,血溅五步,污秽更甚,恐与妹妹所见之惨状无异,徒增惊惧梦魇,反伤妹妹心神。且…”他的目光再次掠过木桶,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,“此人气息奄奄,命悬一线,即便不处置,恐也难逃一死,何必再让妹妹亲眼目睹…那等景象?”
太子的话语清晰而条理分明,将“皇家体面”、“妹妹心神”、“此人必死”几个关键点串联起来,既全了皇后的威严,又为宜阳的“冲动”找到了一个勉强合理的台阶,更点出沈玠已无生还可能的事实,暗示此时杀他反而显得多余且可能刺激到宜阳。
皇后紧绷如铁铸的面容,在太子这番有理有据、又处处为她着想的劝解下,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松动。她凌厉的目光扫过太子那张肖似皇帝、带着早慧的小脸,又看向依旧死死抓着舆帘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宜阳,眼底翻涌的怒火终究被一丝疲惫和更深的无奈压下。为了一个下贱阉奴,难道真要在此地与亲生女儿彻底撕破脸皮?太子的理由,至少给了她一个暂时平息事端的、体面的台阶。
皇后深吸一口气,那冰冷的空气仿佛也压下了她胸中翻腾的怒焰。她不再看宜阳,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,再次射向木桶的方向,声音恢复了平板无波的威严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:
“太子仁厚,念你年幼无知,本宫今日姑且饶这秽物一命。”
宜阳的哭声猛地一窒,抬起泪眼模糊的小脸,难以置信地看着母后。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刚升起——
皇后冰冷的声音继续砸下,每一个字都敲碎了那点微光:“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!此等污秽之人,不配玷污任何宫室!李德全!” “奴才在!”李德全连忙应声,额头渗出冷汗。 “将他,”皇后护甲遥指木桶,如同指点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,“立刻迁出净军房!宫墙西北角,不是有一处废弃的守夜更房?把他丢进去!门窗锁死!没有本宫旨意,任何人不得靠近!更不许给他一口食、一滴水!让他自生自灭!若他命硬,熬得过便是他的造化,熬不过,便是天收!”她顿了顿,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宜阳瞬间血色褪尽的小脸,一字一句,如同最后的、冰冷的烙印:“宜阳,你给本宫听好了!从今往后,若再让本宫知道你与此等秽物有半分牵连,无论他是死是活,本宫必严惩不贷!不仅是他,连你身边纵容你的奴才,也一并杖毙!绝无姑息!你可记住了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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