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着帘子,苏晚棠‘气若游丝’,声音虚浮得仿佛随时会断掉,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,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、令人心揪的轻咳:
“取…咳咳…上品银耳…一朵…清水泡发…去…去蒂…撕小块…百合…莲子…各…各三钱…洗净…清水…慢炖…咳咳…一个半…时辰…出…出锅前…加…少许…少许冰糖…即可…切记…不可…过甜…万…万不可…过甜…”
说完最后一个字,她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,剧烈地咳嗽起来,整个人蜷缩着,肩膀微微颤抖,一副“多说一句就要当场驾鹤西去”的惨状。
织造府的人得了这“救命方”,如获至宝,哪里还敢有半分怀疑?立刻按照这“病中仙音”的指示,寻来最好的食材,一丝不苟地炖煮起来。
奇迹,再次上演。
老夫人连服了三日这清淡微甜、胶质浓厚的银耳羹。
第一日,那撕心裂肺的夜咳便缓和了许多,痰似乎松动了一些;第二日,胸闷之感减轻,竟能倚靠着睡上小半个时辰;到了第三日,咳喘已大为缓解,痰液变得稀薄易出,夜里竟能安睡近两个时辰!
老夫人枯槁的脸上重现了一丝生气,握着媳妇的手,老泪纵横:“舒坦…好些年没这么舒坦过了…苏家小姐,是活菩萨啊!”
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,比之前的“苏氏甜汤”更具爆炸性!
一位是翰林编修的夫人,一位是掌管江南织造、位高权重的老封君!后者沉疴更重,求医无门,竟被一碗看似寻常的“银耳羹”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!这已不仅仅是“甜汤”,这是“神方”!“苏氏甜汤”的名号瞬间升级为更具分量的“苏氏药膳”。
苏晚棠本人,则彻底被推上了神坛,“药膳圣手”、“养生仙子”的名头不胫而走,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江南官场、商界乃至市井民间,其风头之盛,甚至隐隐盖过了她那深入人心的“药罐子”本名。
“棠梨苑”内,苏晚棠听着茯苓眉飞色舞、绘声绘色地转述着外面的轰动——某某大人家的老太太也咳喘了,重金求方;某某富商想请她做养生供奉,开价惊人;连街头巷尾的小孩都在哼唱“苏家小姐一碗羹,阎王见了也头疼”的俚谣…她非但没有半分欣喜,反而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
“完了…这下真完了…” 苏晚棠瘫在榻上,用书盖住脸,发出一声生无可恋的哀鸣,咸鱼灵魂瑟瑟发抖,“风头太盛,这是架在火上烤啊!树大招风,树大招风…古人诚不欺我!” 她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。
这铺天盖地的盛名,如同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,正缓缓收紧。
她那梦想中混吃等死、安安静静当个富贵太嫔的咸鱼人生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朝着一个完全不可控的、充满麻烦和危险的方向,狂奔而去!一种“大事不好”、“咸鱼末日”的强烈危机感,让她头皮发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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