摩的在红土路上颠了快半个小时。
李朴的骨头像散了架。
下身麻得没了知觉，再颠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会从此丧失性功能。胃里翻搅着，酸水一次次往上涌，他死死抿着嘴，才没吐出来。双手抓着司机的腰，指节泛白，胳膊僵得发疼。
“快了…… 快到了……” 他在心里默念，眼皮沉得像挂了铅。
就在快要撑不住时，眼角余光瞥见前方。
猛地抬头。
心，一下子亮了。
远处草原尽头，立着一排排蓝顶平房。屋顶是亮眼的蓝，在阳光下像一片小湖泊。房子排列得整整齐齐，方方正正，透着一股规整的秩序感 —— 这一定是中国人建的。
在这片苍茫无序的草原上，这样的规整，太扎眼，也太让人安心。
李朴像突然被注入了力气，猛地拍了拍司机的肩膀，声音沙哑却带着雀跃：“看！那里！就是那里！”
他伸手指着那片蓝顶平房，手都在抖。
司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，咧嘴一笑，猛地轰了油门。
“突突突 ——” 摩的引擎声陡然变大，像憋足了劲的野兽，在红土路上蹿得更快。扬起的红土，溅了李朴一裤腿，他却毫不在意，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蓝。
几分钟后，摩的停在一道铁门前。
李朴跳下车，脚刚沾地，一个踉跄，差点摔倒。他扶着摩的，缓了好一会儿，才找回走路的感觉 —— 腿还是麻的，每走一步，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抬头看，铁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子，写着 “中国建筑普古项目部”，红色的字，在阳光下格外醒目。门口的路，铺着一层薄薄的柏油，平平整整，比来时那所谓的 “高速公路” 强了十倍。
他掏出钱包，数了 8000 先令递给司机。
司机接过钱，塞进兜里，冲他挥挥手，拧动车把，摩的 “突突” 着转身，很快消失在红土路的尽头，只留下一道扬起的尘土。
李朴整了整皱巴巴的衬衫，深吸一口气，朝着铁门走去。
刚走两步，一道身影拦在他面前。
是个马赛人。
身高足有 2 米，比李朴高出一个头还多。穿着红色的传统长袍，布料粗糙，在风里飘着。手里握着一根木棍，看起来细细的，却泛着油光，显然用了很久，结实得很。
最扎眼的是他的耳朵 —— 两个耳垂上，各有一个大洞，洞口边缘磨得光滑，像是常年戴着什么饰品，却又空着，透着一股原始的野性。
他盯着李朴，眼神锐利，像草原上的鹰，没说话，却带着一股不容靠近的气场。
李朴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知道马赛人，约翰跟他说过，马赛是非洲最着名的游牧民族，骁勇善战，守护着草原的秩序。眼前这个马赛人，显然是项目部的保安头子。
李朴张了张嘴，想解释自己是来谈业务的，却一时不知道该说英语还是斯瓦西里语。他刚到非洲时学的那点语言，在这强大的气场下，竟全忘了。
就在僵持时，院子里传来脚步声。
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国大叔，手里拿着安全帽，正往门口走。看到门口的动静，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笑着朝马赛人喊：“辛巴！快让他进来！中国人，自己人！”
马赛人 —— 辛巴，听到声音，回头看了一眼大叔，又看了看李朴，眼神里的锐利渐渐褪去。他往旁边挪了一步，收起木棍，让开了路。
李朴松了口气，朝着大叔笑了笑：“大叔您好，我是李朴，来跟王经理谈空调业务的。”
“哦，你就是李朴啊！” 大叔爽朗地笑起来，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王经理早跟我们说了，说今天有个小伙子从达市过来。快进来，外面晒。”
李朴跟着大叔走进院子。
院子很大，中间是一块平整的水泥地，几个中国工人正围着一台机器忙活，手里拿着扳手，时不时传来金属碰撞的 “叮当” 声。四周的蓝顶平房，有的是办公室，有的是宿舍，门口挂着牌子，一目了然。
角落里，搭着一个简易的厨房，烟囱里冒着淡淡的烟，飘来饭菜的香味 —— 是熟悉的中国菜味道，带着酱油和葱姜的香气。
李朴的肚子，不合时宜地 “咕咕” 叫了起来。
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
大叔笑着说：“饿了吧？从达市过来，路上得折腾好几个小时。走，先去食堂，给你下碗面垫垫，王经理上午去工地了，估计还要半小时才回来。”
李朴跟着大叔往食堂走，脚步轻快了不少。刚才的疲惫和不适，在看到熟悉的同胞、闻到熟悉的饭菜香时，像被风吹散了一样。
食堂是一间宽敞的平房，里面摆着几张长条桌，桌子擦得干干净净。墙角的冰箱上，贴着一张中国地图，旁边还挂着几张工人合影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。
大叔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西红柿，一边往灶台走，一边说：“我们这项目部，去年才建起来。刚开始的时候，就几个人，住帐篷，吃干粮，苦得很。现在好多了，盖了房子，开了食堂，还雇了辛巴当保安 —— 有他在，晚上睡觉都踏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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