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暗的光线下,林二和神情专注,手中锦布缓缓擦拭刀身。冰冷的刃面折射出凛冽寒光,在昏暗中格外刺眼。与他同僚们佩戴的普通腰刀不同,这把制式绣春刀,是经陆铮举荐,得御笔亲批后,正式授予他的——这不仅是佩刀,更是身份与功勋的象征。
绣春刀,乃皇权礼器。每一柄持有者皆录于御册。若有遗失,轻则褫职,重则开革!除却御前仪仗、随扈侍卫(如“大汉将军”)需佩此刀彰显天威,其余人等,非陛下特赏或锦衣卫核心,无权佩戴!即便是“大汉将军”,日常亦多用普通腰刀,唯大典方取用绣春。
绣春刀以灌钢法锻造而成,钢质极好,越是职位高的人,所领的绣春刀材质更纯,铸造更多几层手续,除了铁之外,还混有其他金属,以致刀锋犀利无比。
锦衣卫执行秘密缉捕、刺杀等高危任务时,中高级锦衣卫官员可能被授予绣春刀,因其刀身轻便、杀伤力强,适合近身作战。此类任务需得到上级批准,佩刀者需具备丰富的执法经验和战斗能力。
是以,绣春刀在锦衣卫心中重过性命!以林二和为例,除非身死魂消,否则绝无可能丢失或懈怠半分!
他正细细拂拭每一寸刀锋,牢房外骤然响起厉声呵斥与激烈争吵。林二和眉头一皱,“锵”的一声利落归刀入鞘,霍然起身向外走去。
牢门外,几名衙役正与真定卫士卒剑拔弩张地对峙着。衙役身后,簇拥着几位身着官袍之人。为首者厉声训斥:“瞎了你们的狗眼!连陈大人也敢阻拦?还不速速退开!”
真定卫士卒见是通判陈瓘,一时进退维谷。一名士卒硬着头皮道:“锦……锦衣卫林……林大人有令,任……任何人不得……擅入监牢。”
陈瓘脸色瞬间阴沉如水,声音冰冷:“本官,也不能进?”
士卒们噤若寒蝉。衙役见状便要强行闯入。
一声炸雷般的厉喝骤然响起:“放肆!”众人心头一凛,循声望去,只见林二和领着几名军士立于牢门阴影之中。
林二和目光扫过众人,厉声喝道:“何人胆敢擅闯监牢重地!当我锦衣卫的刀不利乎?”话音未落,“噌”的一声,腰间绣春刀已然出鞘,刀身散发寒光,刀锋直指众人!身后军士亦齐刷刷拔刀,一片肃杀之气弥漫开来。
衙役们脸色煞白,连连后退。陈瓘亦是心头剧震,万没料到这锦衣卫竟如此强硬!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,这架势,分明是下一刻就要血溅五步!
陈瓘强压怒意,沉声道:“本官乃真定府通判,有权巡查监牢!纵是锦衣卫,也无权干涉地方刑名!”
林二和冷笑一声,自怀中取出驾贴展开,声音冰冷:“天子诏令在此!真定府大小官员,需全力协办锦衣卫差事!抗命者,可先斩后奏,就地正法!”他目光挑衅地盯着陈瓘,一字一顿:“陈通判,不妨试试!看林某今日,敢不敢取你项上人头!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!”陈瓘一时气结,脸色由青转紫。自就任真定府通判以来,何曾受过如此顶撞羞辱?滔天怒火几乎冲破胸膛,然而目光触及林二和手中那柄寒光凛冽的绣春刀,脚步却生生钉在原地。
他狠狠剜了林二和一眼,从牙缝里挤出话来:“好!好一个林大人!今日之事,本官记下了,来日必有‘厚报’!”说罢,猛地一甩袍袖,转身便走。身后属官衙役慌忙跟上,狼狈不堪。
林二和望着他们仓皇背影,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:“呸!欺软怕硬的鼠辈!”
已快走出监牢外院大门的陈瓘,身形猛地一顿,脸色瞬间涨得如同猪肝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肉里,几乎要滴出血来。他终究没有回头,只是脚下步伐更快,带着满腔屈辱和恨意,大步离开监牢。
林二和目送陈瓘一行人狼狈离去,眼神阴沉。他缓缓转身,面向看守牢房大门的真定卫士卒,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都给我记牢了!便是知府大人来了,没有本官的手令,也不许踏入这牢门半步!”
士卒们被他气势所慑,诺诺点头,大气不敢喘。
林二和神情骤然一冷,目光扫过众人,猛地拔高声音,厉声喝道:“听清楚没有?!”
众人浑身一震,慌忙挺直腰板,齐声应道:“是,大人!谨遵大人之命!”
林二和这才冷哼一声,不再多言,带着手下军士转身,大步朝牢房内走去。
…………
陈府,陈瓘怒气冲冲地踏入家门,脚刚跨过门槛,便听见内宅传来妻子李氏凄厉的哭嚎声。李氏一见自家老爷回来,立刻扑上前,抓住他的衣袖,急声追问:“老爷!子玉呢?子玉怎么样了?你怎地没把子玉带回来?”
陈瓘本就因方才受辱而脸色紫青,此刻听着李氏聒噪,更觉一股邪火直冲顶门。他甩开妻子的手,阴沉着脸,一言不发,径直朝屋内走去。
李氏哪里肯罢休,紧跟着他,哭丧着脸喋喋不休:“老爷,您倒是说句话呀!不就是……不就是抢了个商户家的丫头吗?能出多大的事?何至于此啊!用得着这般小题大做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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