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睿便将活字的原理、字模的刻制、排版的技巧细细讲了一遍,还现场用字模排出几个字。
李泰越听眼睛越亮,抓起一个字模翻来覆去地看,兴奋道:“这法子太妙了!我那书房里堆着多少抄不完的书稿,有了这活字,岂不是能让天下学子都能读到?”
李世民看着两个年轻人凑在一起讨论得热络,嘴角露出笑意,拿起那本《三字经》,轻声道:“看来,这文脉传承的事,要在你们手里焕新篇了。”
有青雀来挑这个担子,陈睿松了一口气,说明李世民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要推广此事。
陈睿望着李泰兴冲冲研究字模的背影,心里那点因世家而生的隐忧渐渐散去。
青雀殿下牵头,明着是陛下对皇子的历练,暗里却是给这桩可能动摇根基的大事上了道保险。
李世民何等精明,怎会不知此举背后的权衡?
让李泰掌文教,既借了皇子的身份压下世家非议,又能将活字印刷这等利器握在皇室手中,这份布局,远非寻常人能及。
至于争储之事,陈睿倒没太多顾虑。
世界那么大,广袤得很。
李世民的儿子们若真有才干,何愁没有施展之地?
将来把地图摊开,各领一方水土,拓土开疆,造福生民,未必非要挤在神州这方寸朝堂上。
这念头一闪而过,陈睿便收了心思。
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活字之法做扎实了。
他转身回府,取来早已画好的字模标准尺寸图——每个字两厘米见方,笔画深浅统一为三毫米,连木盘的榫卯结构都标得清清楚楚。
次日一早,他带着图纸去了张家木工坊。
李泰正围着王师傅请教刻字诀窍。
见陈睿进来,李泰迎上来。
“小先生,这《三字经》,我请虞先生用小楷抄写了一份,已经裁剪好准备刻字了。”
“这孩子真是暴殄天物。”陈睿心里腹诽。
虞世南是大书法家,把他抄的《三字经》给裁剪成小纸片废掉多可惜。早知道是这样,还不如虞世南写的给我,我自己抄一份。
李泰又道:“还有,这《三字经》,父皇说要给这书题个序。还说,等铜活字铸好了,就把农家、历、算书、医书都印出来。”
陈睿心中一动:“殿下,臣有个想法。不如让张子拓兄长他们把《三字经》的注解再添些实例,比如‘纺车转’就附上图解,‘稻麦菽’就注上播种时节,印成带注的版本,村塾先生用着更方便。”
“好主意!”李泰立刻让人去请张子拓,“这书要让娃娃们不光会背,还能照着做,才真叫有用。”
正说着,内侍送来李世民的御笔题序,墨迹淋漓,写着“开蒙启智,惠民之本”八个大字。
李泰捧着题序,郑重地贴在正堂,朗声道:“从今日起,咱们就以这八个字为宗旨,争取让天下再无无书可读的娃娃!”
一时间,刻刀的声音汇成一串串音符一般,在工坊此起彼伏。
王师傅和两个徒弟又搞了好几天,终于把一千多个字刻完。
今天是印刷的日子。
草堂村的印书坊就设在玻璃工坊里面改造的院子里。
印书师傅带着几个徒弟,一早就在案前忙活,案上摆着排好的字盘、调好的油墨、裁整齐的竹纸,还有一把软毛刷子,刷毛蓬松。
李泰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锦袍,袖口挽着,正蹲在案边看王师傅固定字模。
陈睿画的木盘果然好用,四周的木楔敲下去,一个个枣木字模就像长在了盘里,纹丝不动。
“‘人之初,性本善’这一行,排得齐不齐?”
李泰伸手想碰,被印书师傅轻轻拦住:“殿下小心,墨还没干呢。”
师傅的大徒弟端来油墨,里面是按陈睿给的方子调的——松烟磨得极细,混了桐油和一点点蜂蜡,黑中带润,闻着有股淡淡的松香。
他用刷子蘸了墨,手腕轻转,匀匀地刷在字模上,动作轻柔得像在拂拭什么宝贝。
“刷墨得匀,重了洇纸,轻了字不清。”王师傅在旁指点,“就像给庄稼浇水,多了涝,少了旱,得刚好。”
李泰看得认真,忽然道:“我来试试?”
他接过刷子,学着大徒弟的样子蘸墨,手却有些抖,刷到“教之道,贵以专”时,“专”字边角多了点墨。
陈睿在旁笑道:“殿下第一次就不错了,这手艺得练上半个月才稳。”
印书师傅取过一张竹纸,纸页洁白,带着淡淡的竹香——正是陈睿让人新造的那种,纤维细,吸水性刚好。
他双手捏着纸的两角,轻轻覆在字模上,再用一块光溜溜的碾子来回压了压,动作又轻又快,像是怕惊扰了纸上的字。
“起!”印书师傅低喝一声,捏住纸角轻轻一提。
众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只见雪白的纸上,一行行黑亮的字整齐排列,笔锋清晰,透着精气神,一笔一划清清楚楚。
李泰拍手笑道:“太好了!这比手抄的还齐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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