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静心回响”带来的短暂平静,如同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安宁,脆弱得令人窒息。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被削弱却未曾散去的低语,如同背景噪音般啃噬着人的理智边缘。熔炉深处那苏醒的黑暗巨兽虽然暂时蛰伏,但其冰冷的威压依旧如同实质般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,预示着下一次、必将更加猛烈的反扑。
莱娜·克罗尔半跪在安娜身边,手指紧紧按在安娜颈侧,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难以捕捉的脉搏跳动,心不断下沉。安娜的脸色白得吓人,呼吸浅促,仿佛风中残烛。格里芬那缕应急意识的强行介入和最后爆发的“静心回响”,显然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造成了难以估量的负担,甚至可能是永久性的损伤。
“医疗兵!快!”莱娜的声音嘶哑,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。两名身上也带着伤的医疗兵踉跄着冲过来,迅速给安娜接上便携式生命维持仪,注射强心剂和稳定精神的药剂,但她依旧深度昏迷,情况极其危急。
“‘铁砧’!清出一片安全区!把所有还能动的伤员都集中过来!优先救治!”莱娜强迫自己从安娜身边移开目光,重新变回那个冷静的指挥官。悲伤和焦虑解决不了问题,她们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时间。
“是!”“铁砧”如同磐石般应道,立刻指挥着还能行动的战士,快速清理出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,将重伤员和昏迷的安娜转移过去,并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搭建起简易的防御工事。经历了刚才的混乱和自相残杀,幸存下来的战士们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和后怕,但莱娜的存在和依旧稳定的指挥,成了他们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。
莱娜的目光扫过战场。伤亡惨重。至少有十余名战士永远倒下,还有近二十人不同程度受伤,其中大半失去了战斗能力。那些之前被低语控制、陷入疯狂的原议会士兵,此刻大多瘫倒在地,眼神空洞,仿佛被抽走了灵魂,少数几个恢复了些许神智的,则蜷缩着身体,发出无意识的啜泣。整个“监护者遗产”的有生力量,几乎折损过半。
而敌人……那无形的低语仍在,那蛰伏的黑暗仍在,那高处的灰色观察者……莱娜猛地抬头望去。
那些灰色的虚影,在经历了“静心回响”的冲击后,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绝对静止和冷漠地记录。它们的身影依旧有些闪烁不定,但它们的“目光”……似乎更多地投向了昏迷的安娜,以及……莱娜手中那块已经出现裂纹的数据水晶。
它们对安娜的关注似乎提升了到了最高等级,仿佛她从一个“不稳定变量”升级为了“极度重要的观察目标”。而对那块水晶,则流露出一种……程序化的审视,甚至是一丝极难察觉的……疑惑?仿佛格里芬最后施展出的、“静心回响”的力量,某种程度偏离了它们数据库中的某种预期模型。
这种变化让莱娜感到更加不安。这些观察者的目的愈发扑朔迷离。
她深吸一口气,将注意力强行拉回。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,那枚来自格里芬的暗沉数据水晶静静地躺在那里,表面那道清晰的裂纹如同丑陋的伤疤。它已经彻底黯淡,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波动,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黑色石头。
格里芬用最后的力量为她们争取了时间,并指明了方向——“静心回响”。但这之后呢?这块碎裂的水晶,是否还隐藏着更多的信息?是否还有修复的可能?
“‘夜莺’!”莱娜呼唤道。
技术兵“夜莺”脸色苍白地跑过来,她刚才也险些被低语控制,额角有一道被飞溅碎片划出的血痕。“长官?”
“检查它。还有没有提取信息的可能?任何可能!”莱娜将水晶递过去,语气带着最后的希望。
“夜莺”接过水晶,拿出各种微型探测仪,小心翼翼地扫描着。几分钟后,她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内部能量结构完全崩溃了,长官。物理裂纹损伤了核心存储单元……常规手段不可能再读取任何数据了。格里芬大人留下的……可能只有那最后一段应急协议了。”
最后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。莱娜的心沉到了谷底。难道真的走到绝路了?
就在这时,一直在旁边默默守护着安娜区域的“铁砧”,忽然闷声开口:“长官……水晶……颜色……”
莱娜和“夜莺”一愣,同时看向那块水晶。
只见在数据水晶那暗沉的、毫无光泽的基底上,沿着那道清晰的物理裂纹内部,不知何时,竟然极其缓慢地渗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仿佛血液凝固后的暗红色泽?
这丝暗红极其细微,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,但它确实存在,并且正以一种缓慢到几乎静止的速度,沿着裂纹微微晕染开来。
“这是……?”“夜莺”惊讶地拿起水晶,对着光线仔细查看,“不是能量反应……更像是……某种……生物基质?之前完全被外壳屏蔽了,裂纹出现后才暴露出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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