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头一起,脚步便不再迟疑。如意转身,步履轻快地朝着船尾的简易小厨房走去。
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板门,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柴火灰烬和清水的气息。
她挽起袖子,麻利地生起小泥炉里的炭火。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,舔舐着粗糙的陶制锅底,很快将锅里的清水烧得滋滋作响,冒出缕缕白色蒸汽。
她细心地淘洗着带来的上好粳米,米粒在清水中颗颗分明,圆润洁白。
她特意多搓洗了两遍,要让粥更香更滑。想到小姐的口味和病中的脾胃,她又翻出几颗饱满的红枣。
去核撕成小块,又寻到一小把金黄的、能健脾开胃的小米,一并投入翻滚的米汤中。
很快,米香混合着红枣的甜香便在小厨房里氤氲开来,温暖而熨帖。
看着锅里渐渐变得浓稠、咕嘟冒泡的米粥,如意的心也如同这炉火般安稳踏实。
她想着,一会儿再切点腌得恰到好处的嫩脆酱瓜,或者用香油拌一小碟碧绿的时蔬,清爽又开胃。
要让小姐多吃一点,圣僧……也该好好补一补才是。她专注地守着炉火,不时用木勺轻轻搅动,防止粘底。
小小的厨房里,柴火噼啪,粥香弥漫,为这漂泊的仙舟,也为那劫后重逢的有情人,熬煮着一份简单却饱含心意的人间烟火。
如意将精心熬煮的红枣粳米粥盛入青瓷碗中,粥汤浓稠如绸,米粒颗颗饱满晶莹,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玉色。
她又麻利地备好几样开胃小菜——腌得脆生生的酱瓜片,薄如蝉翼,透着琥珀光泽。
一碟香油拌的碧绿时蔬,嫩叶上还缀着露珠般的油星,清爽得能涤净五脏六腑。
粥香与菜香交织,在托盘中氤氲升腾,如一层暖雾裹住了她的指尖。
她轻手轻脚地将托盘端起,步履轻捷如燕,向着舱门走去。
甲板上清冽的晨风已渐暖,前方金乌悬于天际,光线透过云层洒落,在船舷投下碎金似的斑驳光影,映得如意素色裙裾也染上了几分辉煌。
她行至舱门前,足音轻悄,生怕惊扰了内里的宁静。
站定后,她深吸一口气,平复微乱的呼吸——舱内寂然无声,只隐隐传来衾被摩擦的窸窣,似有情人偎依的暖意透出板壁。
她抬起手,指尖在粗糙的木门上停顿一瞬,终是轻叩三下,声如露珠滴落荷叶,随即柔声唤道:“法师…可否开一下门?”
话音未落,舱内那独处的静谧骤然被打破,唐三藏不悦地拧紧眉头,连眼也未抬,目光仍锁在怀中沉睡的顾清歌身上。
顾清歌面色苍白如纸,纤弱的身躯裹在厚实衾被中,呼吸微促,显是风寒未愈。
唐三藏修长的手指轻抚她鬓角,动作温柔得似怕碰碎琉璃,但转瞬便恢复平日的清冷,声线如冰泉击石:“何事?若无事,莫来叨扰你家小姐歇息。”
舱外的如意心头一紧,听出那话里的愠怒,寒意从脊背窜起。
她忙垂首,声音更压低三分,婉转如莺啼:“回法师,奴婢想着已至卯时一刻,平日里这时辰小姐早该用过早膳。奴婢自作主张熬了红枣粳米粥,配了些清淡小菜,最是暖胃养脾——小姐病体未愈,空着肚子恐损元气,还请法师唤我家小姐起身,与您一同用些热食。”
她不敢再催,只屏息静候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托盘边缘,那粗糙陶纹硌得她生疼。
舱内,唐三藏闻得此言,眸中冷意微融——原来这“碍事”的小丫鬟并非莽撞,而是真心挂念。
连日来的郁结如浊气堵胸,他重重一叹,气息拂动顾清歌额前碎发;顾清歌似有所觉,嘤咛一声,蜷缩更深。
唐三藏小心翼翼地将她自怀中移出,动作轻缓如捧珍瓷,将她安放于床榻间。
他俯身为她掖紧被角,指尖划过锦缎,一丝不苟地封住所有缝隙,唯恐寒风吹入半分。
舱门“吱呀”一声轻启,木板摩擦的涩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,惊得正神游天外的如意猛一哆嗦,托盘险些脱手。
她急忙稳住心神,强作镇定,抬眼时已换上恭顺神色:“法师,麻烦让让。”
唐三藏后退一步,身形如松,让出窄窄通道,目光却仍冷淡,似在审视。
如意这才抬脚跨入舱内,一股混合药香与暖衾的气息扑面而来,舱室狭小却整洁,矮几旁烛台余烬未冷,映得四壁昏黄。
她直奔矮几,将托盘轻放其上,碗碟相碰的清脆声在静室中回响。
她长舒一口气,肩头紧绷的筋肉终于松懈,不由甩了甩发酸的胳膊——那托盘虽不重,端了一路却似千斤担。
心中暗忖:“哎呀,真真累煞人!早知法师这般冷面凶煞,何苦巴巴地来讨嫌?”
腹诽间,她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,那动作快如电闪;幸是背对法师,若叫他瞧见,定又要训斥“姑娘家家举止粗野,不成体统”。
忆起往日唠叨,她更觉气闷,又暗中翻了个白眼,这才旋身面向唐三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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