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天之后,李九明才从乡邻的闲谈里听见消息——陈小芳生了,是个带把的小子。
他的心猛地一紧,心里像打翻了腌菜坛子,酸咸苦辣搅成一团。
说不高兴是假的,李家的香火总算续上了。
可这份高兴刚冒头,就被浓浓的遗憾压了下去。陈国强居然没告诉他。
他知道,这辈子,他和陈国强之间隔了一道跨不过去的坎,再也回不到从前了。
可一想到陈小芳挺着大肚子遭的罪,想到她孤零零生孩子的模样,满心的愧疚就翻涌上来,容不得他再多想,他揣上兜里仅有的五块钱,脚步匆匆往陈国强家赶。
见到陈国强,李九明喉头动了动,终究没说出责怪的话——他没资格。
他只是把那五块钱递过去,声音有些发涩:“国强哥,麻烦你……给小芳捎过去,让她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。”
陈国强垂着眼,看了看那叠带着体温的纸币,没多问,也没推辞,默默接了过来,只是点了点头,一句话也没说。
陈小芳过得太苦,这钱总能帮她撑过最难的日子。
而这钱,本就是李九明作为父亲该尽的本分,无需说谢,也无从道谢。
当天下午,陈国强去公社卫生院,特意趁三奶奶去打水的空档,把五块钱放在床头的木桌上,低声说了句:“李九明让我给你带的。”
陈小芳正靠着床头哄孩子,闻言身子一僵,目光落在那叠钱上,眼圈瞬间就红了。
她没去碰,也没说话,只是猛地把头别向另一边,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,肩膀微微耸动着,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哽咽。
那五块钱静静躺在桌上,映着卫生院昏黄的灯光,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,压在两个人的心上。
知道陈小芳诞下男婴的消息,李叔李婶差点没按捺住狂喜,嘴角的笑意压了又压,终究藏不住眼底的亮,当然他们这高兴得瞒着儿媳陈春梅。
当天晚上,老两口特意准备了些硬菜,倒上酒,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兴奋。
陈春梅坐在桌旁满心疑惑:往日清淡的饭桌突然丰盛起来,公婆和丈夫喝着酒红光满面,嘴里念念有词却不跟她多说一句。
她几次想问“今天是什么好日子”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只觉得这满桌菜香里,藏着她看不懂的隐秘欢喜。
而一个多月后,小芳娘的预产期也到了,阵痛袭来时,二丫头慌慌张张跑到边屋去喊三奶奶。
三奶奶心里犯着嘀咕,想起陈小芳肚子里的孩子,那道坎始终横在心头——可这事终究是隐秘的,外人一概不知,面上的情分不能断,更何况她也清楚小芳娘是被逼无奈。
犹豫片刻,她还是挎上布包,叫上家旁的侄孙们,拉着平板车就往公社卫生院赶。
卫生院的产房外,三奶奶坐立不安,听着里面传来的痛呼,心里五味杂陈,这孩子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,但大面子得顾,哪怕只是装装样子,也得等小芳娘把孩子生下来,她方能离开。
等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,知道小芳娘顺利生下个儿子,她才松了口气,却没多停留,只隔着门说了句“母子平安就好”,便找了个由头:“家里还有小芳和孩子要照看,我得回去做饭,让二丫头给你送过来。”说完就匆匆回了家。
她在家灶台上忙前忙后,焖了小米粥,炒了盘鸡蛋,仔细装进竹篮里,叮嘱二丫头:“赶紧给你娘送去,路上慢点,别洒了。”二丫头点点头,提着竹篮往卫生院跑,一边给小芳娘送吃的,一边帮着照看刚出生的小、小“弟弟”。
就这样,这特殊的一家,在别别扭扭的氛围里,先后迎来了陈小芳和她亲娘的孩子。没有热热闹闹的庆贺,只有各自的心思和小心翼翼的相处。
高大壮在陈红到蔬菜公司上班后不久,便将两人相处的事情告知了爹娘。
在介绍女朋友温柔贤惠的同时,还着重夸赞了陈红“礼让工作”的壮举。
可高爱江的父母一听说陈红是他们素来厌恶的陈青妹妹,又知晓陈家父亲脾气暴躁,便对陈红满心疑虑。
尽管父母态度冷淡,但高爱江始终坚持:“你们没见过她,见了肯定会喜欢。”
考虑到蔬菜公司是新成立的单位,各项工作是否步入正轨、领导履职情况、整体运行状态如何,作为主管部门一把手的高爱江本就需要实地考察。
而这一次,他还有个隐藏的目的——悄悄看看陈红的工作状态。
出发前,他没有通知蔬菜公司任何人,只让一名科长陪同,还特意叮嘱:“这次是秘密考察,不许提前透露,也不能暴露我的身份。”
此时的陈红,虽最初约定负责记账工作,但因公司刚起步,各项业务尚未完全理顺,暂时在柜台担任普通营业员,这也是高大壮之前与她沟通好的“先稳定再调整”的安排。
高爱江在了解清陈红的工作岗位后,便以普通顾客的身份走进蔬菜公司。
刚一进门,就见柜台后穿着白衬衣、蓝裤子的陈红正忙着给一位老大娘称菠菜,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,声音清亮又温和:“大娘您放心,秤给您称得足足的,这菠菜新鲜得很,回家焯水凉拌最爽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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