婆罗洲无名河湾,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击退巴朗的袭击后,周船长不敢有丝毫懈怠,一边安排人手加固防御,照顾伤员,一边派出最机警的队员,轮班在河口和高处了望,警惕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威胁。
那名中毒的护卫,在巫医草药的救治下,竟奇迹般地退了烧,虽然依旧虚弱,但性命总算保住了。这让他们对古曼长老部落的医术和草药充满了敬畏,也愈发不敢违背对方划定的界限。
然而,生存的困境并未缓解。药品,尤其是治疗热带疾病的奎宁(金鸡纳霜)严重短缺,已有另外两名队员开始出现间歇性高热的疟疾症状。带来的粮食也消耗过半,虽然可以捕鱼狩猎,但在这片陌生丛林里,获取稳定食物来源并非易事。
「周老大,」沈文渊拖着病体,脸色苍白地找到周船长,递上一张他勉强绘制的周边地形草图,「河口往南约十里,有一片地势较高的台地,背风向阳,且有溪流穿过,比我们这里更适合建立长期据点。只是……那里似乎接近古曼长老所说的‘圣河上游’禁区。」
周船长看着草图,眼中闪过一丝渴望,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:「不行,不能触怒古曼长老。我们立足未稳,不能再树强敌。眼下最要紧的,是活下去,等姑姑的下一步指示。」
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安,荷兰人在马尼拉受挫,绝不会善罢甘休,这片看似平静的丛林,或许早已暗流汹涌。
就在这时,负责在河口一棵高大望天树上了望的护卫,发出了凄厉至极的预警哨声!那哨声长短急促,是最高级别的危险信号——发现大型敌船!
周船长的心脏猛地一沉,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营地边缘,夺过单筒望远镜向河口望去。
只见浑浊的河口之外,蔚蓝的海平面上,两个巨大的、带着三根桅杆的阴影,正缓缓逼近!那独特的船型和悬挂的旗帜,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盖伦战舰!其中一艘,船首像赫然是手持三叉戟的海神!是“海神号”!
「荷兰人!是荷兰人的战舰!」周船长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嘶哑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!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?!如此精准地直扑这个隐蔽的河湾?!
「快!所有人!按照三号应急方案!立刻行动!」周船长嘶声大吼,瞬间做出了决断。三号方案,是玉檀事先制定的、应对最坏情况——被强大敌人发现并攻击——的预案!
整个营地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,瞬间高速运转起来,却没有太多慌乱。队员们显然受过反复演练。
一部分人迅速将最重要的物资——图纸、少量珍贵药品、武器和那几面玻璃镜——打包,准备携带撤离。另一部分人则开始疯狂地在营地内外设置简易的绊索、陷坑。而周船长则带着阿才和几名核心队员,冲到了河边他们隐藏的两艘帆船旁。
「把船凿沉!快!」周船长红着眼睛下令。
「凿……凿沉?!」一个年轻水手难以置信。
「对!凿沉!」周船长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,「不能留给他们!沉船可以暂时堵塞部分河道,延缓他们小艇进来的速度!而且,要让荷兰人以为我们仓皇逃窜,已经从水路离开了!」
水手们不再犹豫,拿起斧头和凿子,狠狠地向船底凿去!河水汩汩涌入,两艘承载他们来到这里的帆船,缓缓沉入了浑浊的河水中,只在河面留下些许气泡和漂浮的杂物。
与此同时,周船长命令将所有不便携带的杂物,尤其是那些带有汉字标识的包装、工具,以及搭建窝棚的材料,堆放在营地中央,泼上仅剩的猛火油(用于照明和引火)。
「撤!所有人,带上伤员,按照预定路线,进丛林!往古曼长老领地的方向靠拢,但不要越过标记!」周船长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们辛苦建立的、尚显稚嫩的营地,咬牙下令。
队员们搀扶着伤员,背负着必要的物资,迅速而无声地消失在茂密的热带雨林中,只留下一个空荡荡、仿佛被匆忙遗弃的营地。
就在先遣队撤离后不到半个时辰,荷兰舰队的小艇,在熟悉水文的土着向导带领下,小心翼翼地驶入了河口。他们很快发现了沉船,以及那座还在冒着些许青烟(故意留下的小火种引燃了杂物)的废弃营地。
范·戴克在几名陆战队员的护卫下,登上了河岸。他踢了踢烧焦的木头,看着空无一人的窝棚和地上杂乱的脚印(故意留下的痕迹),脸上露出了得意而轻蔑的笑容。
「果然是一群不堪一击的老鼠!」他用靴子碾过一面被“遗落”的、粗糙的木工刨子,「看到我们强大的舰队,就吓得凿船逃命了!连营地都来不及彻底销毁!」
副官检查了一下营地,报告道:「司令官阁下,根据痕迹判断,他们应该刚撤离不久,人数大概在二三十人左右,携带了部分物资进入了丛林。是否追击?」
「追击?」范·戴克嗤笑一声,望了一眼那幽暗深邃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原始丛林,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警惕,「进入这片该死的绿色地狱?去找那些可能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土着或者这些华人残兵?不,那太愚蠢了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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