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般作态,惹得阁臣们私下调侃:咱们这位陛下,分明是披着昏君皮的月老。
那陈圆圆退了乐籍,拿了朱由检的百两官银。
起初,其心中惴惴,以为这不过是帝王欲擒故纵的把戏。然而,事态的发展却朝着她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疾驰而去,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。
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竟亲自前来,将一份空白的户籍帖摊在她面前,尖细的嗓音里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、近乎随和的意味:“皇爷特意吩咐了,天下之大,姑娘想去何处安身,便自己填上。从此海阔天空,皆由姑娘心意。”
这前所未有的自由,反而让陈圆圆陷入了更深的惶恐与自我怀疑。
她泪眼盈盈,终于鼓足勇气,向这位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口、让她寝食难安的问题:“曹公公……请您给句实话,是否真是贱婢姿容鄙陋,言行无状,才……才入不得圣上法眼,遭此……弃置?”
这一问,情真意切,却也逾越了尊卑,带着烟花女子特有的、对自身价值的敏感与哀伤。
饶是曹化淳在宫中见惯风雨,也被这直击灵魂的一问问得一时语塞。
他张了张嘴,那些关于“皇恩浩荡”的套话竟一句也说不出口。
他看着眼前这位绝色美人脸上真切的困惑与受伤之色,心中也是五味杂陈,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:“姑娘……唉,您这话,可真是问住咱家了。皇爷的心思……这次,咱家也看不透喽。”
他这声叹息,并非作伪。
在曹化淳数十年的宫廷生涯里,将到手的绝色拱手送出,并给予如此彻底的自由,这确实是破天荒头一遭,完全超出了他对帝王心术的理解。这一刻,他似乎比陈圆圆还要困惑。
朱由检当真不好色吗?这话说出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。但凡是个正常男子,哪有不爱美色的道理?
那他为何要将陈圆圆这般绝世美人拱手送走?说到底,还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——他竟害羞了。
这情形,倒像极了如今广大男同胞的写照:平日里对女神朝思暮想,可真当对方点头应允时,反倒手足无措地打起退堂鼓。
朱由检面对主动送上门的美人,也是这般窘迫。望着陈圆圆那倾国倾城的容貌,他心头小鹿乱撞,最后竟像个毛头小子般,慌不择路地选择了。
更何况,他家中的正宫皇后周氏,本就是位明艳不可方物的绝代佳人。
每日下朝回宫,看着妻子温婉秀丽的容颜,朱由检总会暗自嘀咕:守着这样的媳妇,还要往宫里塞美人,这也太贪心了。
他挠挠头,又自言自语地补上一句:人啊,得知足。
当周皇后从贴身宫人那里听闻陛下竟将吴襄进献的陈圆圆遣出宫去,还赐还良民身份时,这位素来端庄的皇后正在绣架前做着女红。
她执针的手微微一顿,随即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至于陈圆圆?
她带着朱由检赏赐的银两与自己的积蓄回到江南后,做了一件令整个金陵城都意想不到的事——她在秦淮河畔买下一艘精致的画舫,却挂出了一块与众不同的牌匾:“忘忧舫”。
这艘画舫不卖酒,不卖笑,更不卖美色。
每当华灯初上,别的画舫笙歌鼎沸时,“忘忧舫”却传出清越的琴声与琅琅书声。
陈圆圆将那些因战乱、债务或被家族所弃而走投无路的女子接上画舫,给她们提供洁净的食宿,亲自教授她们识字、算术与乐器。
“在这里,你们学的是安身立命的本事。”
她常对初来的女子温言道,眼神坚定而清澈,“琴棋书画不该是取悦他人的工具,而是让我们在这世上有尊严活着的技艺。”
曾有名士登船欲一睹芳容,陈圆圆立于船头,不卑不亢:“此处只有教书的陈先生,没有陪酒的陈姑娘。”
这话很快传遍江南,有人讥讽她故作清高,却也有更多落魄女子闻讯前来投奔。
夜深人静时,陈圆圆会独自抚琴,望着北方轻声自语:“陛下赐我新生,我当以此身照亮他人。”
昔日的秦淮绝色,如今成了照亮无数绝望女子前路的那盏灯——这或许是她对那份不期而遇的皇恩,最好的回报。
而朱由检那轰轰烈烈的事业,在陈圆圆这件事后彻底搁浅了。
满朝文武冷眼瞧着这位整天把商纣王周幽王挂在嘴边的陛下,竟连送到眼前的绝色都能拱手送还,还贴心地给人安排好后路,顿时什么都明白了。
首辅钱龙锡甚至在御前直接拆台:陛下,您就收了神通吧。您这装模作样的功夫,连宫里的猫都骗不过。
次辅范文景更是笑着摇头:臣等算是看透了,您这辈子最多也就做个汉文帝、唐太宗之类的了。那些酒池肉林的宏图大业,还是留给后人去实现吧。
连最严肃的卢象升都难得打趣:陛下若真想当昏君,不如先从罢朝三日开始?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——谁不知道这位皇帝勤政得连午膳都常在文华殿解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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