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在这儿。”她又补充了一句,声音不大,却带着磐石般的安稳。
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点了点头,再无言语,转身,步伐坚定地朝着急诊科通道深处走去,背影迅速被通道的阴影吞没。
岑晚秋没有再说一个字,也没有跟上去。她就站在原地,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消失在通道口的背影,直到完全看不见,才缓缓收回视线,垂在身侧的手,无声地握紧了围裙的口袋边缘。
急诊抢救室门口,已经有人在焦急等待。
林夏站在分诊台前,手里紧紧攥着平板电脑,一看见齐砚舟出现,立刻小跑着迎上来,语速极快却清晰:“脑外伤,男性,三十五岁左右,骑摩托车撞上隔离护栏,送来时意识模糊,躁动。刚出的CT结果显示,左侧颞叶有约15毫升的急性硬膜下血肿,中线结构已有轻微偏移,需要马上评估是否紧急开颅!”
齐砚舟一言不发地接过平板,一边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颅脑CT影像,一边脚下不停,径直朝抢救室走去。“血压多少?”
“收缩压一直在92到95之间徘徊,已经开放两条静脉通路快速补液,用了甘露醇。”林夏紧跟在他身侧汇报。
“瞳孔反应?”齐砚舟的目光没有离开影像。
“左侧瞳孔对光反应明显迟钝,直径约4.5mm,右侧正常。”
他眉头立刻锁紧,脚下步伐再次加快。“通知手术室和麻醉科立刻准备,我五分钟后到。备血,通知血库。”
“是!”
推开抢救室厚重的自动门,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丝血腥气扑面而来。病人躺在抢救床上,头部已被纱布粗略包扎,但仍有暗红色的血迹从纱布边缘渗出一小块。角落里,一个穿着工装、满身灰土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家属,正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,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,一句话也不敢说,只是用充满恐惧和祈求的眼神望着走进来的医生。
齐砚舟径直走到床边,俯身,动作稳定而熟练地掀开病人的眼睑,用手电仔细检查瞳孔。他的手指稳如磐石,目光冷静如冰。观察了几秒钟后,他直起身,对身旁待命的护士快速下达指令:“准备术前谈话和签字,明确告知家属病情危重,必须立刻行‘标准大骨瓣开颅血肿清除及去骨瓣减压术’。我去洗手。”
护士立刻点头:“明白!”转身快步走向角落里的家属。
齐砚舟走到洗手池边,拧开水龙头,冰冷的水流冲刷过他修长的手指。他摘下腕表,随手放进白大褂口袋,指尖无意中触碰到那支白玫瑰柔软微凉的花瓣。花瓣因为之前的跑动和医院的暖气,已经显得有些柔软,边缘甚至有一小片开始微微发黄、卷曲,半片脱落的花瓣软软地贴在了白大褂的布料上。
他没有去碰它。
这时,一阵不同于医院内任何匆忙脚步声的响动,从走廊另一头传来。
那不是奔跑,也非急促赶路。是质地精良的皮鞋鞋跟,不疾不徐地敲击在光滑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,一步一步,沉稳有力,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从容。
齐砚舟背对着门口,正在用无菌毛巾擦干双手,仿佛没有听见。
那脚步声的主人走得并不快。他从门诊大厅的正门进入,经过岑晚秋花车旁的绿植区,脚步没有丝毫停顿,径直穿过清晨尚且空旷的候诊区长椅之间的通道,最后在急诊科通道的入口处停了下来。
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、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色西装,皮鞋擦得锃亮,鞋尖带着优雅的微翘弧度,一眼便知是价格不菲的定制款。他手里拎着一个款式简约却质感十足的黑色皮质公文包,金属扣锁在顶灯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冷冽的光。
他就那样站在那里,没有向忙碌的抢救室方向张望,也没有继续向前走的意思,只是静静地伫立着,姿态放松,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围,仿佛在等待,又仿佛仅仅是在观察,在评估。他所站的位置颇为巧妙——既能清晰地看到急诊室门口进出的情况,又恰好处于大厅监控摄像头的一个不易察觉的盲区边缘。
正在弯腰整理花车上洋桔梗的岑晚秋,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这个异样的存在。
她直起身,抬头望去,目光与那个西装男人撞个正着。她并不认识这张脸,但一种本能的、源于多年独立生活磨砺出的警觉瞬间升起。这个人,周身散发着的气息与医院格格不入——他不是来看病的患者(没有病容或焦急),也不像医护人员(没有穿任何工作服,气质迥异),更不像普通家属(太过冷静从容)。
她低下头,假装继续摆弄花束,右手却悄无声息地将手中那把用来修剪花枝的锋利花剪,滑进了围裙前方宽大的口袋里,冰凉的金属柄贴着手心。
那个西装男人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瞥,微微侧过头,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花车和她,停留了不足半秒,便漠然地移开,仿佛她与旁边的绿植并无区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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