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的风裹着潮气,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,吹得炕席泛起凉意。宋茜缩在薄薄的被子里,胸口像是堵了团湿棉花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疼,刚压下去的咳嗽又涌了上来,她赶紧用帕子捂住嘴,把声音憋在喉咙里,只发出闷闷的“嗬嗬”声。
月光透过窗纸,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。宋茜睁开眼,看着屋顶的椽子,眼睛里蒙着层水汽。这病已经拖了小半个月,从捡麦穗那天淋了场小雨开始,起初只是偶尔咳嗽,她想着扛扛就过去了,可到了夜里,咳嗽就像扎了根似的,越来越重,有时候咳得厉害,连腰都直不起来,后背被张仙凤打的旧伤也跟着隐隐作痛。
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滚烫滚烫的,手心却凉得像浸了水。要是能找个郎中来看看就好了,她心里这么想,可随即又摇了摇头——家里的钱都攥在张仙凤手里,别说抓药,就连买块红糖的钱都没有。上次秀梅回门,她塞给秀梅的那五块二毛,还是攒了大半年的私房钱,现在她兜里比脸还干净,哪有钱找郎中?
咳嗽又一次袭来,宋茜蜷起身子,肩膀不住地发抖。她不敢咳出声,怕吵醒隔壁屋的张仙凤——要是被张仙凤知道她病了,不仅不会找郎中,还会骂她“装病偷懒”,说不定又要挨顿打。她只能咬着牙硬扛,把帕子攥得紧紧的,指节都泛了白。
隔壁屋传来张仙凤翻身的动静,宋茜赶紧屏住呼吸,连咳嗽都不敢了。过了好一会儿,听着张仙凤的呼噜声重新响起,她才松了口气,慢慢松开帕子,帕子上已经沾了些带血的痰沫,她看着那点殷红,心里一阵发慌,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,很轻很轻,像是怕吵醒人。宋茜心里纳闷,这么晚了,谁会来?她侧着耳朵听,脚步声停在了她的屋门口,接着,门栓被轻轻拨动了一下,一道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。
“嫂子?”是秀兰的声音,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宋茜愣了一下,赶紧应了声:“秀兰,是你吗?”
门被轻轻推开,秀兰端着个黑陶碗走了进来,碗沿冒着热气,带着股淡淡的生姜味。她把碗放在炕边的小桌上,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打开一看,里面是半截蜡烛,她用火柴点燃蜡烛,昏黄的光瞬间照亮了小半间屋子。
“嫂子,我听见你咳嗽得厉害,就煮了碗生姜水。”秀兰蹲在炕边,看着宋茜苍白的脸,眼圈有点红,“你是不是病了?脸怎么这么白?”
宋茜看着秀兰,心里一阵暖流涌过。秀兰是张仙凤的小女儿,今年才十五岁,性子软,平时话不多,却最是心细。以前宋茜受了委屈,秀兰总会偷偷给她塞块红薯,或者帮她干点活,只是不敢让张仙凤知道。
“没事,就是有点着凉。”宋茜勉强笑了笑,想坐起来,可刚一动,就忍不住咳嗽起来,咳得眼泪都掉了下来。
秀兰赶紧扶着她的胳膊,帮她垫了个枕头:“嫂子,你别硬撑了,喝碗生姜水暖暖身子,说不定能好点。”她端起黑陶碗,用勺子舀了点生姜水,吹了吹,才递到宋茜嘴边,“有点烫,你慢点喝。”
生姜水带着点辛辣,喝进嘴里,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,暖烘烘的,像揣了个小火炉。宋茜喝了几口,感觉胸口的憋闷缓解了些,咳嗽也轻了点。她看着秀兰,声音有点沙哑:“秀兰,谢谢你,这么晚了还特意给我煮生姜水。”
“嫂子,你别跟我客气。”秀兰把碗递给宋茜,让她自己喝,“我娘睡得沉,没听见动静,我也是刚才起夜,听见你咳嗽得厉害,才偷偷去厨房煮的。”她顿了顿,又说,“我还从灶膛里摸了个烤红薯,你吃点垫垫肚子,生病的时候不能空着胃。”说着,她从怀里掏出个热乎乎的红薯,外皮已经烤得焦黑,还冒着热气。
宋茜接过红薯,心里暖暖的。她剥开红薯皮,金黄的瓤露了出来,带着股甜香。她咬了一口,甜丝丝的,暖到了心里。秀兰坐在旁边,看着她吃红薯,小声说:“嫂子,要是明天还不好,我就跟娘说,让她找郎中来看看吧?”
宋茜赶紧摇头:“别,千万别跟你娘说。”她知道张仙凤的脾气,要是知道她病了,不仅不会找郎中,还会骂她“浪费钱”,“你娘要是知道了,肯定会骂我装病偷懒,说不定还要挨打,我扛扛就过去了。”
秀兰看着宋茜,眼圈更红了:“可是嫂子,你都咳得这么厉害了,再扛下去会更严重的。”她攥了攥手,像是下定了决心,“要不,我把我攒的私房钱拿出来,给你找郎中?我攒了两块钱,是平时帮人搓草绳换的。”
“不行,你那钱留着自己用。”宋茜赶紧制止她,“你还小,以后还要买针线,买布料,不能把钱花在我身上。我真的没事,喝了生姜水,再睡一觉,说不定明天就好了。”
秀兰还想说什么,可看着宋茜坚定的眼神,只能点了点头:“那嫂子,你要是夜里再咳嗽得厉害,就喊我,我再给你煮生姜水。”她把蜡烛往宋茜这边挪了挪,“这半截蜡烛你留着,夜里要是不舒服,还能照个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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