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屏幕暗下去,最后一张篝火映照脸庞、眼中盛满星光的照片也消失在发送成功的提示框后。艾雅琳长舒一口气,将手机丢在柔软的沙发靠垫上,身体向后陷进去,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。露营归来的兴奋余波还在血管里微微震荡,混合着独处荒野后的某种深沉疲惫。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摸河滩冰凉卵石的触感,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松脂燃烧的独特焦香。她闭着眼,任由那份混合着满足与轻微脱力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流淌。
这份宁静,被一阵突兀、尖锐、近乎狂暴的手机铃声彻底撕裂。
屏幕上跳动的名字——“嘉柔”——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。艾雅琳的心脏猛地一缩,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。该来的,终究躲不掉。她深吸一口气,指尖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,划过接听键。
“艾!雅!琳——!!!”
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声音,而是一股裹挟着怒气的音浪,几乎要冲破听筒的物理限制,直直砸在艾雅琳的耳膜上。她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几公分,仿佛这样能抵御那高分贝的冲击波。
“你这个大骗子!说话不算话!说好的第一次露营要叫我呢?!我刷到你的朋友圈了!帐篷!篝火!星空!一个人!玩得挺美啊你!”林嘉柔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,每一个字都裹着火药味,“明明说好一起的!你居然敢偷偷摸摸自己跑去潇洒!我生气了!非常、极其、特别生气!哄不好的那种!”
艾雅琳能清晰地想象出电话那头,林嘉柔叉着腰、瞪圆了眼睛、头发几乎要竖起来的模样。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额角有冷汗渗出。“嘉柔,嘉柔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她赶紧开口,试图压过那愤怒的声浪。
“解释?解释什么?解释你怎么抛下我这个革命战友独自享受资本主义的……呃,不对,是资本主义的……荒野情调?”林嘉柔气呼呼地打断,但语气里那丝“资本主义荒野情调”的别扭用词,让艾雅琳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点点——这证明她还没气到丧失幽默感。
“不是抛下!”艾雅琳抓住机会,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清晰,“嘉柔,我本来真的想叫你的!出发前一天晚上我还在看你的聊天框呢!”
“那为什么不叫?!手指头断了发不了消息?”林嘉柔的质问依旧犀利。
“因为……”艾雅琳顿了顿,组织着语言,试图把在落霞湾河边感受到的那种巨大寂静和潜在的、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传达出来,“因为我后来去的那个地方,不是翠谷湖那种有管理员、有邻居、灯火通明的大营地。那地方……叫落霞湾,地图上就一个点,真正的荒郊野外,前后几公里可能就我一个人。”
电话那头的咆哮瞬间低了下去,变成一种带着惊疑的安静。
艾雅琳抓紧时机,语速加快:“你想啊,嘉柔,如果是在翠谷湖那种地方,我们两个新手,就算手忙脚乱搭不起帐篷,点不着火,大不了厚着脸皮找隔壁邻居帮忙,或者去找营地管理员,总归有人兜底,心里不慌。但在落霞湾?手机信号时有时无,周围除了树就是河,天一黑,那种寂静……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,静得有点……吓人。”她回想起昨夜帐篷外那些无法辨识来源的窸窣声和悠长的鸟鸣,心有余悸,“我当时就想,万一……万一我们俩都搞不定,或者遇到点啥突发状况,两个新手慌作一团怎么办?我自己摔一跤最多疼几天,但要是连累你……”
她没有把话说完,但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,让她知道林嘉柔听懂了那份潜藏的担忧。
过了足足有十几秒,林嘉柔的声音才再次响起,音量降了八度,带着一种复杂的、被说服了但又不甘心的别扭:“……所以,你是觉得带上我,会拖你后腿?还是觉得我胆子小会尖叫着拖着你一起掉河里?”
“都不是!”艾雅琳立刻否认,语气无比认真,“是我不想让你也经历那种完全没把握的、可能存在的慌乱和害怕。我自己先去踩踩点,把可能遇到的坑都摸一遍,把该准备的、该注意的都弄明白了。等下次,我就能像个老鸟一样,带着你舒舒服服、安安全全地享受露营的乐趣,而不是两个人一起在荒野里演灾难片,懂吗?这叫……战略性的独自前行,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并肩作战!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、带着点无奈和释然的叹息。“……哼,算你歪理讲得通。”林嘉柔嘟囔着,声音彻底软了下来,“看你这么‘为我着想’的份上,本姑娘这次就大发慈悲,饶你一命!”
艾雅琳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,嘴角忍不住上扬:“谢林大小姐不杀之恩!”
“但是!”林嘉柔的声音陡然又拔高了一个调门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,“艾雅琳你给我听好了!下次!下次你要是再敢偷偷摸摸一个人溜去露营,不管是什么成熟营地还是无人深谷,不叫上我林嘉柔……”她故意停顿了一下,营造出恐怖片的悬疑效果,“你就等着五雷轰顶吧!我保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‘社交性死亡’!懂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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