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了片刻,郭淮又开口问:“你方才说的官办作坊,是朱县令经手的?”
店小二咧嘴一笑:“客官您有所不知,朱县令是跑腿办事的,正经东家是咱们孙大人哩!”
王凌追问:“哪个孙大人?”
“江东地界上顶天的那位孙大人呗。”店小二把抹布往肩头一甩。
郭淮捻着胡须问:“你说老弱妇孺都能进厂做活计,那妇人能做些甚么?”
“娘们家能干的活计?”店小二掰着手指头,“十成里有九成都在纺纱织布呢。”
“那上了年纪的呢?”
“这就各凭本事啦。”店小二朝门外努努嘴,“您二位打码头过来,沿路瞧见那些卖竹篾筐子、木工家伙的铺面没?那里头不少活计都是本地闲散老人做的。虽说扛不动锄头了,可手上功夫还在,混口饭吃总不成问题。”
待小二退下,郭淮感慨道:“原以为孙澎不过是个武夫,今日若非亲眼所见,怕是要带着这般偏见进棺材。”
王凌咧嘴一笑:“说起来我那义姐如今可是孙家夫人,论起来我还是他小舅子呢。”
郭淮斜睨他一眼:“你那些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,且看你那义姐认不认你这便宜兄弟。”
王凌连忙斟酒告饶:“说笑罢了。当年我叔父把貂蝉送人那档子事,如今我若还敢攀亲,岂不是自找没趣?”
郭淮轻哼道:“你明白就好。王司徒和貂蝉那层关系,趁早烂在肚子里,省得引火烧身。”
王凌仰脖灌下一杯酒:“咱们就这么空着手去吴县,那孙澎能拿正眼瞧咱们么?”
郭淮把玩着酒盏:“陆伯言那番话你是左耳进右耳出?江东群英荟萃,人家早把咱们的算盘看得透亮,那是在敲打咱们呢。”
王凌咧嘴笑道:陆家这回可捞着大便宜了,港口的场面瞧见没?光打着陆家旗号的商船就有三条!咱们王家要是能有这排场,跑上几年南北海运,金山银山都得往家里淌。
郭淮翻了个白眼:你眼里就盯着这三条船?孙少将军麾下整支船队你算过没有?眼下就算曹丞相或袁大将军搞到造船术,三五年内也别想在海上跟孙家掰手腕。
王凌夹了块肉塞进嘴里:逛完这条街我就拿定主意了,太原先不回了,跟着孙少将军干。他势力越强我越高兴。
郭淮盯着碗碟突然瞪眼:王凌你个饿死鬼!最后一块红烧肉都不给我留?
太原来的厨子可做不出这味道,王凌嚼着肉含糊道,跑堂说里头掺了红糖,肉里加糖你说稀奇不?
郭淮召来伙计结账,那伙计热心地指路:二位客官要是觉得腻味,往前百步有家孙府开的茶饮铺子,喝过的没有不夸的。
茶饮铺?
王凌急忙追问:铺子这么多,错过了怎办?
伙计露出神秘笑容:错不了!您只管找排队最长的,保准错不了!
两人踱出饭馆没走多远,果然看见乌泱泱的队伍从某家铺子门口甩出来。王凌眼珠一转,招手唤来随从:你去替我们排队,我俩接着逛。
不料随从喘着气追上来:公子,店里规矩古怪,每人限购一杯。幸亏排队的乡邻提醒得早。
还有这么做买卖的?王凌气得直跳脚。郭淮扯他袖子:别忘了这是谁家的产业。王凌顿时蔫了,梗着脖子往队伍里钻:排队就排队!我倒要尝尝是什么琼浆玉液!
挤到近前抬眼一瞧,乌木招牌上龙飞凤舞刻着「茶颜月色」四个大字。
...
建安六年的初雪,比往年来得更迟些。
北地寒冬,幽州初雪姗姗来迟。
腊月过半,细碎的雪花才铺满街巷。这场迟来的雪,让草原部落的毡帐能多驻留些时日,也让城中百姓少了些踏雪跋涉的苦楚。
孙府内,孙权正举箸用膳。谢氏三月前诞下麟儿,如今他常在家中逗弄婴孩,眉宇间俱是慈父笑意。自得子后,这位江东郎君敛去锋芒,昔日少年意气尽数化作沉稳。
世人道无子不成翁。此刻孙权心中,除却家族大业,更多了份舐犊之情。他知晓幼弟孙澎的志向——那夜密室中所见寰宇舆图,早非十三州疆域可限。若孙澎真能尽收汉土,彼时又将剑指何方?
思及此处,孙权搁下碗箸。指尖轻抚幼子面颊,披上貂裘锦衣,腰间袁熙所赠宝剑轻叩玉带,踏雪往州牧府行去。
袁熙候在堂中,递来封绢书。展开览阅,原是袁绍手笔。信中道明与孙澎争议海港二事:
一则东莱黄县北拟建新港,袁氏欲使右北平同设,遭孙澎回绝;二则袁绍示警勿通商辽东,孙澎未置可否。自去岁南征,此事悬而未决,袁绍对孙氏这般含糊姿态颇有不豫。
然而在袁曹决战的关键时期,曹操向孙澎求援粮草。孙澎利用海上通道,将大批军粮直接运抵琅琊,这为曹操开辟第二战场提供了重要保障。
正是这一关键援助改变了整个战局,原本占据优势的袁绍不得不逐步撤军。若无孙澎介入,袁绍年内很可能攻占整个兖州,也不必因寒冬将至而退回河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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