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知意几乎是撞进公寓大门的。
冰冷的玻璃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……那个人。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，剧烈地喘息着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，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。
手背上，被他掌心覆盖过的地方，还残留着一种灼热的、挥之不去的触感，与她全身的冰冷形成尖锐的对峙。那短暂的接触，不过一两秒钟，却比之前车内漫长的沉默更让她心惊肉跳。
她为什么要那么大的反应？
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这不像她。这太不像那个在谈判桌上寸土不让、在技术难题前冷静沉着的林知意了。
陆延舟……
他只是碰了一下她的手。
或许，只是出于某种……她无法理解的习惯性动作？或者，只是想叫住她，说些关于项目的事情？
无数的猜测在她脑中翻滚，每一种都让她感到更加烦躁和不安。她讨厌这种因为他的一个细微举动就方寸大乱的感觉。五年了，她以为自己早已修炼得铜墙铁壁，却原来，堡垒的裂缝，一直存在，只是被她刻意忽略。
她甩了甩头，像是要甩掉那些混乱的思绪和手背上虚幻的灼热感。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，她走进客厅，连灯都懒得开，直接瘫倒在沙发上。
黑暗中，感官变得格外敏锐。窗外细微的雨声，远处车辆驶过的闷响，还有……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和呼吸。
她闭上眼睛，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在车内的每一帧画面。他低沉的嗓音问“做噩梦了？”，他精准地点评她的技术方案，他最后覆上她手背的、温热的手掌……
以及，她近乎失礼的、猛地甩开他的动作。
当时只觉得必须立刻逃离，现在冷静下来（如果这种心乱如麻能称之为冷静的话），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多么过激和……欲盖弥彰。
他会怎么想？
他一定看出了她的慌乱和不堪一击。
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屈辱和懊恼。她在他面前，一直努力维持着冷静、专业、甚至疏离的形象，试图构建一种平等的、纯粹的商业关系。可刚才那一刻，所有的伪装都被轻易撕碎，暴露出的，是那个依然会被他轻易影响的、脆弱的内核。
不行。
不能这样。
林知意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，黑暗中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。她不能让自己重新陷入这种情绪的泥沼。无论五年前的真相如何，无论陆延舟现在抱着怎样的心思，她都不能忘记自己回来的目的，不能忘记这五年独自拼搏所守护的东西。
她是林知意。是危机女王。是靠自己的能力在腥风血雨的商场中杀出一条路的林知意。
她打开手机，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刺得她眼睛微眯。她无视了那个在脑海中盘旋的身影，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。
她点开邮箱，开始处理堆积的邮件。回复合作方的咨询，审批团队的报销流程，查阅“星辰计划”的最新动态……她用繁杂的事务性工作填充大脑，试图将那些不受控制的思绪挤压出去。
然而，效率低得惊人。一封简单的邮件，她反复看了几遍才理解意思。指尖在屏幕上滑动，目光却时不时地失焦。
就在这时，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消息提醒。
发信人：未知号码。
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：「到了吗？」
没有署名。
但林知意的心脏，却在看到这条信息的瞬间，漏跳了一拍。
这个时间，会用这种语气发这种信息的……除了他，不会有别人。
他哪里来的她的私人号码？
这个疑问一闪而过，随即被更大的波澜淹没。他……在确认她是否安全到家？
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。有关切，有惊讶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悸动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被侵犯领地般的警惕和抗拒。
他凭什么？
凭什么在五年后，在用那种方式“帮助”又“质疑”她之后，再用这种似是而非的关切来搅乱她的心绪？
她盯着那四个字，指尖悬在屏幕上方，久久没有动作。
回复？还是不回复？
回复什么？
“到了，谢谢。”——太过客套，反而显得刻意。
“不劳陆总费心。”——带着情绪，更落了下乘。
直接忽略？——似乎又是一种怯懦的逃避。
就在她犹豫不决时，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还是那个未知号码。
「数据污染的事，我会处理。」
这一次，是纯粹的公事口吻。
林知意看着这条新消息，紧绷的心弦反而莫名松弛了一些。公事公办，很好。这才是他们之间应该有的、最安全的状态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不再犹豫，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。没有称呼，没有寒暄，只有同样简练克制的三个字：
「知道了。」
发送。
然后，她手指停顿了一下，像是经过了某种挣扎，又极快地补充了两个字。这两个字，并非回应他关于数据的告知，更像是为今晚这场意外的、充满张力的同行，画上一个生硬却必要的句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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