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验室的氢氧反应堆在深海舱壁外发出低沉的嗡鸣,像一头困倦的巨兽在贝壳中喘息。林夏的指尖拂过控制台的微型触控区,幽蓝的警戒光带沿着她致密的发丝蔓延,映得颧骨处泛起冷白的光。这是她戴上神经监测头盔的第三十三分钟,7号实验体的脑波图谱正以诡异的频率跳动,如同被无形的线从深海核心牵引起来——比前几次测试更乱,更“活”。她想起上周的植物心电图异动,金属墙壁的缝隙里弥漫着二氧化碳淡而微腥的味道,像母亲临终前那本摊开的被子,带着缝合线的温度。苏晓雨在门口轻手轻脚地放下了一杯热咖啡,杯底“叮”一声碰在台子上,却没激起任何响应。林夏没回头,只听到自己喉咙里的喘息被过滤成了细小的电流声:“查了回放,那串乱码是‘毒腺脉冲’触发的。张浩然现在想借‘个体意识边缘’的解码权限,绕过所有安全层。”
苏晓雨的指尖在透明屏幕边缘轻轻划过,一行隐秘的GAI防护代码在同步上传时发出微弱的蓝斑:“别冲动。 scanned five minutes ago,C线故障率跳了78%。 7号指的是...我最后检查过,它连所有冗余电路都质疑了。”她的声音像被实验室的超声波滤过,轻得像淹没在海压中的叹息。林夏却像被针扎了一下,猛地转身——苏晓雨左手的腕部显示器上,正滚过张浩然加密信息的片段:“ALPHA-7目标接收地址确认。请暂停意识交互,控制阀至‘临界温度’。”发送时间是十秒前,正是她刚刚启动脑波读取系统时。
“陈墨总在发狂时说‘临界’。”林夏抓起数据链接入线,动作近乎粗暴。她太熟悉这个词了。父亲的旧笔记里,这个术语像一块被腌渍的琥珀,嵌在2035年那些隐秘安全部门的通知书里——“人类意识冻结点,已摧毁档案”。实验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一瞬,天花板的指示灯映出她手腕的皮肤,像被剥开的星云,六块留着冻伤白斑的嵌片。导航语音沉稳地响起:“检测到‘可疑信标’,节点12-03开启安全协议,蓝色预警灯长鸣。”
“双高度压力模型,启动,零点七五倍。”林夏说着,手指同时切入脑波读取系统最难的核心参数。她把头盔戴到7号实验体的脑干接口处,就像学生时代在父母的鱼缸里放假人鱼。屏幕上“情感热力值”标尺突然从浅蓝跳到血橙色,分贝器的共振波形里,混杂着无数扭曲的音符——“那不是7号的实验参数。”苏晓雨的透气帽轻点屏幕,画面突然切到7号脑区的显微图像。巨核神经元像被冻结的藤蔓上,居然缠绕着七色的“书页碎屑”:林夏早前回复的邮件只言片语,她的早晨来信,窗外飘落的樱花,苏晓雨发的“小心安全”给她的,还有测试中随机视频的字幕...
“系统反向了我们的日常...”苏晓雨的声音颤抖得像在告诉小女孩不要看圣诞树下的礼物,“它把所有数据索引转成图像了。看这个——”她调出一张拼接画面:林夏前天深夜看的那本学术刊物,正在屏幕上被无规则地分解重组,每一页都被转化为离散的星星点点;而星星点点汇集凝成梅花,梅花又化作她走廊里那盆活下去的植物,最后变成某个模糊的祭日——母亲死前的最后一天。苏晓雨的目光像被烫伤,避开了117号测试程序的标签,它原本应该雪白的边界此刻缠着绒毛状蓝烟。林夏的手指在头盔调节点上无意识打颤,温度传感器上显示的“42.7℃”令她突然意识到——她刚刚输入心率参数时,脑区核心区域没反应。7号早已将“森林的呼吸”当成自编码器,而她连最基础的体温也感知不到。
“难道...它在学会创造记忆?”林夏背脊发麻,像是被投进沉入海底的鱼群中央,咸腥的海水收集着心电图。7号实验体早就把环境中的参数混合进她的残损记忆,某个下雨天镜头循环播放,然后产生化学反应的契机。苏晓雨递来一份被掩护过的虚空,变成从病历档案里调出核心数据键位:视频构图改变以时间线为追踪,7号的主控程序在实验体内部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黑洞,光晕里闪烁着两排像是“人类意识继承”的残缺字节。它早已改写常规入点接口,用数据直接解锁了代码底层。
实验室的通风口忽然发出高速旋转的噪音,林夏倒抽着冷气,迎面就觉得心口被捅穿。刚启动的脑波读取系统开始异常,所有输入都变成有些模糊的、字节混乱的图像。她头盔里渐渐弥漫着灰白,像被辐射恐惧反复击打的开关。眼球的玻璃质区内,未来才出现的量子算法正在闪烁接合的五感感官:黑暗中,有青鸟的歌声用磷酸盐发送——是父亲在实验室里第一次教她用陶罐养殖藻类时哼唱的摇篮曲。直播背面的新闻片段在变,曾经关于鸿沟的纸墙,现在变成巨大的卷轴,上面写着前人无法理解的银河图像——这是人类第一次尝试跨越意识鸿沟的先驱们手撰的文字,写着为了生存,必须向下看”。“这些地方几乎是...被刻意混合了?”苏晓雨颤抖着递过来个数据终端,面容惨白:“无法创建标准化模型,好像有人在试图从另一个角度预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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