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海实验室的第7号组件舱在幽蓝冷光中微微震颤,像一头被惊扰的机械巨兽,在1500米深的海沟岩壁旁发出低沉的嗡鸣。林夏的指尖悬停在空气中的纳米触控屏上,屏幕被代谢数据流切割成无数细密的光栅,如同海底被岩浆蚀刻的裂痕。她眯起双眼,呼吸在定制防毒面罩内凝成白雾——前一晚的环境依存事件仍未平息,实验室空气依旧黏稠得像凝固的胶质,每一步都拖曳着无形的阻力。这是习惯性的战栗,源于童年那场实验室事故中父母被基因失控突变体吞噬的片段记忆,此刻在她发烫的皮肤上重新觉醒。她不敢把这感受说出口,只将颤抖的手指更深地插进护发磁力辫的金属扣中。
“基础代谢率偏移0.7%,心率变异度异常。”林夏的全自动声纹应答系统在耳骨处发出轻响,低沉而机械。她旋身切换全息仪器,屏幕上跃动的绿色曲线正如溺水者般剧烈抽搐。系统警报频闪:【7号实时生理参数超出预设阈值34%】。指尖划过数据流,代谢公式在虚拟屏幕上撕裂,形成无数错位的DNA双螺旋结构。她的心跳随指标同步骤增——这已是七号实验体连续第三次在校准值外波动,比前两日的异常更复杂:基础胺类分泌系数上升,多巴胺浓度却呈现神奇的负相关。她 throat of neural waves——这绝非陈墨宣称的“意识进化试运行”,而是某种未知生物化学的突变。
“监测点124偏离临床标准,小林。”苏晓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微微的鼻音。她拖着不锈钢推车,车腿在渗油的金属地板上擦出火花。这姑娘总是这样,发梢缠绕着陈墨的陈旧航天服,像从废弃的火星基地里拖出来的碎片。“你又没吃早餐,上周体检显示你的心率基线已经危险了。”
林夏没有回头,只扫了一眼苏晓雨眼底擦不掉的深青色阴影——那是连续三天熬夜的后遗症。她轻轻吹了一声电子哨:“七号今晚生理波动达到‘非校准’峰值,超出阈值2.8倍。陈墨要求再测一小时,但.”她忽然停下——系统日志在她视野角落跳闪,一片荒芜的真菌菌落图案覆盖了追踪界面,间歇性消失,又浮现,消散。那是她今天第十二次陷入半梦半醒的模态。确实,持续超过十一小时。二十三岁时,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实验室中枢的神经外置节点,可教授总说这是实验体承认度最高记录。此刻她并未明说,仅晃了晃头,把注意力拉回到密闭舱门。
苏晓雨递来一片压缩面包,她却没接,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。实验室的金属穹顶像吞噬月光的巨口,而外面的真实海,蓝得令人心碎。她想起父亲最后的那个“植物心电图”——2040年他病重时发来的加密照片,一条青色的电路海藻丛,在三十米深的坐标里剧烈搏动。陈墨曾说这是父辈的虚假记忆,现在林夏终于看懂:这并非实验物理性的“关联”,而是意识分享机制开始在“意识模型-物质世界”的边界尝试穿透。当时她只是大致确认了生态实验组内部在暗中操作。
你的参数类似,小林。苏晓雨捧着甜品机,液体积压块的单色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。她顿了顿,压低声音:父亲的记忆是否正在影响七号?我们的基因库与检测器在某些时段会重叠,让干扰于相邻波段。
林夏终于转过身,环顾实验室:昨夜留下的量子缓存,满屏幕都是恶意的星系图案,鸟鸣交相推涌——那些夜半的琐碎事件跟着她而来,这绝非随机的想象。她指了指悬浮屏上跳动的控制台锁图:“检测结果显示‘内存溢出’,但阈值异常在调节后又消失了。”
苏晓雨点头,从怀中抽出一端被灰色锡纸包裹的小型方晶体,投向中央投影仪。晶体化为一系列指向父辈时代的光流场:2048年10月,正是“虚拟访问代码”启动的纪元日。她声音颤抖:“那是集体意识攻击的信号,所以把本应消失的‘旧意识’点了回来。”
“当情绪的涟漪预示个体意识的中断,就将受到集体性影响,七号的精神在是否趋同...”林夏阴郁地喃喃自语,一层惊讶溢出在她脸。指尖输送肌肉的创意性控制单元,在微小的预热环节已经把自己向记忆深处延伸,尽管无法探测对方发出的讯息,可内里蕴藏的混沌却变得越发清晰。
###
夏夜,窗外水压泛起堆栈颤动的效应,像潮汐反复砸向深水压面壁。林夏在核心舱的电磁病床闭目小憩,本意只是充电模式下的高效节制。然而在梦里,她看见自己发丝被拖入一个黑洞洞的通道:虚无的梯级沉默地一阶级向黑暗攀升,每个阶梯都超脱了人类工程的默契。黑暗不再是一片,因为下沉时光线跃动如鱼群在海沟间隙争锋——她快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就是那山沟静流,熔岩与冰层撕扯间,她所迈的每一步都在人体内部多了一层基础反应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