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正的杀机,却在他们身后。
蒋魁伏在一处距离漠南营盘边缘仅五十步的土沟里,浑身涂满泥浆,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冷光。他身后,一百五十名同样伪装精良的死士如石雕般静伏。当第一轮“飞天火”炸亮时,他清晰地看见了前方营盘的混乱,也看见了更远处——飞云隘西北角那段坍塌后又草草修补的城墙轮廓。
“走!”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,率先如狸猫般跃出土沟,贴着地面,利用灌木、土坎的阴影,向着城墙方向疾窜。一百五十道黑影紧随其后,无人发声,只有衣袂与草叶摩擦的极轻微窸窣。
他们巧妙地绕开了几处因混乱而四处乱窜的漠南兵小队,避开了一队试图赶往营前支援的骑兵。蒋魁的心跳如擂鼓,但手脚却稳如磐石。他手中紧握着一面蒙了薄铜皮的小圆盾,腰间皮囊里,是林湘玉交付的那支细竹管。
距离城墙,还剩最后三十丈。
这里已是两军之间的死亡地带,地面散落着断箭、碎石和早已腐烂发黑的尸体。城墙上的守军显然也被夜空中的异象惊动,几点火把在垛口后晃动。
蒋魁猛地停下,打出一连串手势。身后死士立刻分散成数股,依托残垣断壁隐蔽。他独自深吸一口气,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亮,另一手举起那面铜皮小盾。
“笃、笃笃、笃、笃笃笃……”
他用火折子轻触铜盾背面,以特定节奏敲击。盾面将震动放大,发出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“嗡嗡”声。同时,他小心地调整盾面角度,将火折子的微光反射向城墙方向——光斑极小,但按三短、三长、三短的规律明灭。
这是出发前约定的第二种暗号,用于近距离确认身份。
城墙上的火把晃动了一下,紧接着,一道微弱的、同样节奏的闪光从垛口后回应——那是铜镜或磨亮兵刃的反光!
“是自己人!”蒋魁心中大定,正要示意手下准备接应——
异变陡生!
侧后方一片看似平静的乱石堆后,骤然暴起十数道黑影!这些人动作迅捷如鬼魅,手中并非漠南军常见的弯刀,而是短弩和泛着幽蓝寒光的细长刺剑!
弩箭破空之声尖利!
“有埋伏!隐蔽!”蒋魁嘶吼着翻滚,两支弩箭擦着他的肩甲掠过,火星迸溅。他身后两名死士闷哼倒地,咽喉或心口中箭,伤口瞬间泛黑——箭上有剧毒!
“是‘暗影’!”蒋魁瞬间明悟。癸七的人果然料到他们会尝试渗透,在此设下了第二道埋伏!
“结圆阵!保护信使!”蒋魁咆哮,挥刀格开一柄刺向面门的细剑。剑身传来的力道阴柔却刁钻,震得他手腕发麻。这些黑衣杀手身手极高,配合默契,显然都是“暗影”中的精锐。
死士们立刻收缩,将一名背负弓弩和竹筒的瘦小士兵护在中心。短兵相接,惨叫与金铁交鸣瞬间爆发。黑衣杀手人数虽少,但个个都是好手,且淬毒兵器占尽便宜,转眼间又有三四名死士倒下。
城墙上的守军显然也发现了下方的激斗,但不敢轻易放箭或出击——夜色中敌我难辨,且不知是否是诱敌之计。
蒋魁双目赤红,他知道不能恋战。每拖延一息,不仅死士伤亡增加,更可能引来更多漠南兵。他一刀逼退面前的黑衣人,厉声喝道:“老五!射信!”
被护在中心的瘦小士兵闻声,毫不犹豫地摘下一张精巧的短弩——这是翟墨林特制,弩臂以钢片叠合,力道强劲却可单手操作。他麻利地将那细竹管绑在一支去了箭镞、裹了厚布的弩箭上,抬手,朝着城墙上火把晃动的方向,扣动机括!
“嘣!”
弩弦震响,箭矢带着竹管疾射而出,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,直奔城墙!
几乎在弩箭离弦的同一刹那,一名黑衣杀手鬼魅般掠过,手中细剑如毒蛇吐信,直刺那瘦小士兵后心!
蒋魁目眦欲裂,合身扑上,用左臂硬生生挡下这一剑!细剑穿透皮甲,刺入骨肉,剧痛钻心,但他右手的横刀也同时劈入了那杀手的颈侧!
热血喷溅。
“走!交替掩护!撤回预定地点二!”蒋魁咬牙拔出左臂上的细剑,鲜血汩汩涌出。他看也不看伤口,嘶声下令。
死士们且战且退,向西南方一片更茂密的树林撤去。黑衣杀手衔尾追击,但似乎无意死拼,更像是要驱离他们。
那支绑着竹管的弩箭,稳稳地扎在了飞云隘西北角一段垛口的木桩上,尾羽轻颤。
城头,一名满脸烟尘、眼中布满血丝的守军队正,小心翼翼地将弩箭取下。竹管上的火漆完整,印痕依稀可辨。他不敢怠慢,握着这突如其来的信物,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下城墙,奔向关楼。
关楼顶层,杨妙真凭窗而立。
窗外,东西两面夜空中的光芒已然消散,只余下漠南军营方向的零星火光和隐约骚动。叶飞羽军的鼓噪呐喊声顺风传来,忽远忽近。她左手吊在胸前,右手指节因用力握着窗棂而发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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