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已入冬,寒风卷着枯叶,扑打在萧府高耸的灰墙与紧闭的朱门上,发出簌簌的声响,平添几分肃杀之气。锦兰院内,地龙烧得极暖,熏笼里燃着名贵的苏合香,却丝毫驱不散主人眉宇间凝结的冰冷与阴郁。
萧柳氏端坐于铺着软绒的贵妃榻上,指尖死死攥着一方绣工精美的帕子,几乎要将那丝线掐断。她面前的红木小几上,摊放着几份刚从外面送来的密报。上面清晰记录着萧景珩近期的动向:于白鹿书院终试中以一首清新绝妙的《春晓》诗拔得头筹,正式成为书院学子;虽初时遭同窗排挤,却于课堂之上从容应对刁难,更得秦老夫子出言维护;甚至…还与那位来历不俗、才貌双全的林婉儿交往渐密,相谈甚欢!
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钢针,狠狠扎进萧柳氏的眼中,刺进她的心里!
“砰!”她终于按捺不住,猛地将小几上的汝窑茶盏扫落在地,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。热茶溅湿了华贵的波斯地毯,也惊得一旁垂手侍立的王妈妈浑身一颤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萧柳氏胸口剧烈起伏,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愤怒而微微扭曲,再无平日那份伪装的雍容,“周扒皮那个老杀才!当初夸下海口,说什么断其原料,毁其声誉,定叫那孽障永无翻身之日!结果呢?人家不仅没垮,反而弄出了什么豆油皂、花露水!名声更响!如今更是考进了白鹿书院!”
她越说越气,声音尖利:“还有景禹!整日里只知道与那些狐朋狗友厮混,眼高于顶,却连个书院考核都压不过那孽障!如今倒好,让人家堂堂正正地入了学,倒显得我们二房苛待了他似的!”
王妈妈连忙上前,小心翼翼地劝慰:“夫人息怒,仔细气坏了身子…那珩少爷不过是侥幸…”
“侥幸?”萧柳氏猛地打断她,眼中寒光闪烁,“一次是侥幸,两次三次也是侥幸?那首《春晓》诗你也听了,那是侥幸能作出来的?他在课堂上驳得李卓哑口无言,也是侥幸?赵文渊、秦夫子一个个都替他说话,也是侥幸?!这孽障…这孽障根本就是妖孽!以往那般蠢钝,定是装出来麻痹我们的!如今羽翼稍丰,便原形毕露了!”
她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感。萧景珩的崛起速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和最坏的设想。原本以为将其困在府中,随意拿捏,最多不过是分些微薄产业打发掉便是。谁知他竟能绝处逢生,不仅商行做得风生水起,如今更攀上了白鹿书院这根高枝!
白鹿书院那是什么地方?那是清流文官的摇篮!一旦萧景珩在其中站稳脚跟,结交人脉,获得师承,便等于有了一张强大的护身符。届时,她再想以宗族名义压制他,恐怕就难上加难了!若再让他考取个功名…萧柳氏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!这偌大家业,这尊荣地位,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嫡系长子归来夺走,让她和自己的景禹沦为陪衬甚至笑柄?
绝不能!绝不能让他真正扎根下来!
“母亲何事动怒?”帘笼一响,萧景禹皱着眉头走了进来,显然也听到了方才的动静。他近日因风头被萧景珩彻底压过,心情本就极差,脸色也有些阴沉。
萧柳氏见到儿子,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翻腾的怒火,将那几份密报递给他:“你自己看!你那好兄长,如今在白鹿书院可是风生水起!”
萧景禹快速扫过,脸色愈发难看,尤其是看到萧景珩与林婉儿相谈甚欢那段,眼中几乎喷出火来,猛地将纸笺揉成一团,狠狠摔在地上:“岂有此理!定是赵文渊那老东西偏心!还有那林婉儿,平日对我等不假辞色,竟对那等货色青眼有加!真是瞎了眼!”
“现在说这些气话有何用!”萧柳氏冷声道,“当务之急,是绝不能让他真在书院立住脚!必须趁他如今根基未稳,同窗关系尚且疏离,给予其致命一击,让他身败名裂,滚出书院,永绝后患!”
萧景禹眼中闪过狠戾之色:“母亲说的是!只是…书院不比外面,我们的手恐怕伸不了那么长,周扒皮那套商贾手段更是用不上。”
萧柳氏站起身,在铺着厚毯的地上来回踱步,脑中飞速盘算:“书院自有书院的规矩。要毁掉一个学子,尤其是他这种本就备受争议、根基浅薄的,未必要用外面那些打打杀杀见不得光的手段。”
她停下脚步,目光锐利地看向萧景禹:“学问之上,他最易攻讦!他入院考核成绩只是中游,经义根基必然浅薄,此其弱点一。他骤得才名,嫉恨者众,此其弱点二。他与同窗关系疏离,无人相助,此其弱点三。”
“母亲的意思是…”
“他不是诗才惊世吗?”萧柳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,“那便在这‘才’字上做文章!白鹿书院最重真才实学,也最忌沽名钓誉、欺世盗名之徒!若他那些诗词并非原创,或是抄袭,或是请人代笔…一旦坐实,便是身败名裂,逐出书院的下场!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