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耀勾结京城商会施压货源之事,如同一片浓重的阴云,笼罩在“景珩商行”上空。管事陈启虽按萧景珩吩咐,竭力稳住现有客户,暗中四处寻访新货源,然时日紧迫,且对方势力盘根错节,进展甚微。库中“龙井”存货日渐减少,茶庄门前虽依旧有客,然陈启与一众伙计心中,已如压了巨石般沉重。萧景珩表面沉静,每日依旧按时往翰林院点卯修书,然眉宇间亦添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凝重。此番商战,关乎他在京师的立足根基与后续计划,绝非小事。
就在这山重水复疑无路之际,一缕意想不到的曙光,却透过重重宫墙,悄然照临。
这日黄昏,萧景珩自翰林院散值归来,青鱼巷小院内灯火初上。他刚踏入书房,还未及换下官袍,老仆萧安便神色谨慎地跟了进来,手中捧着一个与上次一般无二的、绣着疏影梅花的小巧锦囊。
“少爷,方才…有人从角门递进来的,指名给您。”萧安低声道,眼中带着一丝期盼与担忧交织的复杂神色。
萧景珩心头一动,接过锦囊。入手微沉,触感与上次相似。他挥手让萧安退下,独自于灯下,指尖略带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,挑开了那熟悉的蜜蜡封口。
锦囊内,并非诗笺,而是两样物事:一枚触手温润、刻有复杂云纹的象牙小牌,牌上无字,唯有一处极细微的火焰印记;另一件,则是一张折叠整齐、质地特殊的浅黄色桑皮纸,展开后,上面以清雅却陌生的笔迹,写着一行小字:
“城南,积玉巷,永昌号。持牌觅詹掌柜,言‘梅坞故人’即可。”
字数寥寥,信息却极其关键!永昌号?萧景珩迅速在脑中搜寻,隐约记起这是一家名声不显、却颇有年头的皇商字号,主要经营绸缎、香料等物,似乎…与茶叶并无直接关联。但这象牙小牌与“梅坞故人”四字,无疑是一种极其隐秘的引荐与接头暗号!
是她!一定是她!梁婉清!
即便身处深宫重闱,她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面临的危机,并以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,为他指明了一条可能的生路!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,这份于无声处听惊雷的能耐,让萧景珩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与难以言喻的激动!
他紧紧握住那枚象牙小牌,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。此刻不是感慨之时,机会稍纵即逝!他立刻唤来萧安,低声吩咐备车,又命其速去寻陈启,令其即刻到积玉巷附近等候,但暂勿露面。
夜色朦胧,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悄然驶出青鱼巷,融入京师渐起的夜市灯火之中。车厢内,萧景珩闭目养神,脑中飞速盘算着种种可能与应对之策。
积玉巷位于城南,并非繁华闹市,反而有些僻静。永昌号的铺面看起来古朴低调,门脸不大,此刻已上门板歇业,唯檐下两盏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。
萧景珩持牌下车,示意车夫在远处等候。他整了整衣冠,上前叩响门上的铜环。
片刻后,侧边一道小门“吱呀”一声开启一条缝,一个精神矍铄、目光锐利的老者探出头来,打量着他,语气平淡:“客官,铺子已打烊了。”
萧景珩不答话,只将手中那枚象牙小牌递了过去。
老者接过小牌,就着门缝透出的灯光仔细一看,尤其是看到那个火焰印记时,神色骤然一变,原本平淡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敬畏。他立刻将门打开一些,侧身让道:“贵客请进。”态度恭敬异常。
萧景珩心中了然,迈步而入。门内是一处安静的小院,与前面铺面隔绝,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不凡。
老者引萧景珩至一间雅室坐下,奉上清茶,方躬身道:“贵客稍候,小人这便去请东家。”言罢匆匆离去。
不多时,一位年约四旬、身着赭色暗纹锦袍、面容清癯、气度沉稳的中年人缓步而入。此人目光深邃内敛,行走间自带一股久经商海、不怒自威的气度,正是永昌号的东家,詹文远。
詹文远目光落在萧景珩身上,仔细端详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了然,随即拱手道:“这位想必便是萧修撰?在下詹文远,失敬了。”
萧景珩起身还礼:“詹东家客气,深夜打扰,实属冒昧。”
“萧修撰持‘云纹令’而来,便是詹某最尊贵的客人,何言打扰。”詹文远语气平和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。他示意萧景珩坐下,开门见山道:“修撰近日所遇之困,詹某已有耳闻。可是为‘龙井’货源之事?”
萧景珩心中一震,对方消息之灵通、切入主题之直接,远超预期。他坦然点头:“正是。不瞒詹东家,萧某茶庄眼下确遭人扼腕,江宁渠道尽断,亟需寻得可靠新源,解此燃眉之急。”
詹文远微微颔首,沉吟道:“京城商会与孙家公子所为,手段确是不堪。不过…”他话锋一转,眼中露出一丝自信的光芒,“他们所能影响,无非是明面上、依附于旧有商路的那部分资源。这天下之大,产茶之地众多,总有些… 不为人知的优质货源,是那些人所触及不到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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