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里很暖和。
窗外头的老树枝丫被风吹得乱晃,但这一点儿声音都被双层隔音玻璃给挡得严严实实。
程昱刚去洗了手。
他的手也是遭了罪,才把那几个烫得能把人指纹都烙没的红薯给剥干净。
这会儿,他也没坐那张几十万的椅子,就随意地长腿一曲,坐在床边的羊绒地毯上。
一只手搭着床沿,一只手捏着还没吃完的一小块红薯皮,就那么仰着头,看着沈瑶吃。
沈瑶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。
她是真饿了,也是真馋这一口。
软糯的红薯肉在舌尖上一抿就化了,甜得顺着喉咙管一直淌进心窝子里。
“慢点。”
程昱看着她嘴角沾了一点黑灰和糖稀混合的印子,抬手,也没用纸巾,直接用大拇指指腹,在唇角重重地蹭了一下。
然后。
极其自然地,把沾了糖的手指放进了自己嘴里。
卷走。
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。
这动作,也没啥特殊的,可在午后慵懒的阳光里,硬是透出一股能把人骨头泡软的色气。
沈瑶嚼着红薯的动作顿了顿。
她看着他。
这男人,眼底的血丝还没褪干净,胡茬也没刮,身上的白衬衫皱得都没法看了。
可偏偏那股劲儿。
那种刚刚在外头杀了人、放了火,回来还能在这给你剥红薯皮的劲儿。
真他妈让人上头。
“程昱。”
沈瑶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,也没要水,就用甜腻腻的嗓音喊了他一声。
“怎么?没吃够?
陈记这会儿估计得收摊了,要想吃还得派人去炉子跟前等着。”
程昱伸手又要去摸她的脸。
沈瑶头一偏,手掌直接盖在他有些扎手的大手背上。
按住。
“我听说了。”
她语气淡淡的,听不出喜怒,“时家那个‘智慧港’项目,让你给生吞活剥了。”
“连人家在海外用来避税的壳子公司,你都没放过,直接让人拿着几十亿的现金流给冲垮了。”
程昱眼神闪了一下。
但也就是一下。
他反手,一把扣住沈瑶的手,十指交叉,把玩着她那根白嫩的小拇指。
“陈锋那张嘴,是该找人缝上了。”
他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,“这都学会打小报告了。”
“你别管他。”
沈瑶身子往下出溜了一点,跟他视线平齐,“外头现在传得很难听。”
“说你程大少爷这哪里是做生意,这是要吃人。
说你不守规矩,仗着程家底子厚,把人家往死里逼。”
“有人还说了。”
沈瑶故意拖长了音调,漂亮的桃花眼死死钩住他的视线,“说你现在就是个疯子,谁沾上谁死。
一点商人的体面都不讲,简直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。”
这话一出。
屋里的气温愣是比刚才低了两度。
程昱手里那块红薯皮,“啪”的一声被他捏成了泥。
他抬起眼皮。
没有想象中的暴怒,也没有急着解释。
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,全是早已看透了世俗肮脏的淡漠,还有隐藏在深处的紧绷。
“恶鬼?”
程昱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极其讽刺的笑。
他没松开沈瑶的手,反而捏得更紧,沈瑶甚至能感觉到他骨节都在泛白。
“那在你心里呢?”
他声音哑得厉害,“你怎么看?”
“你是不是也觉得。”
“我这种为了把你哄高兴,能把别人全家都坑进沟里做法,太脏?太狠?太……不是东西?”
程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。
他甚至做好了准备。
准备听见沈瑶说一句“你确实做得太过了”,或者是一句体面的劝告。
毕竟。
他的瑶瑶,向来是个“讲道理、守底线”的人。
毕竟,他做过的那些事,放到台面上,是真的没人性。
空气静得只能听见加湿器“滋滋”冒水雾的声音。
沈瑶看着他。
看着这个强大到无所不能,却在她面前因为一个眼神审判而变得小心翼翼的男人。
她突然笑了。
明艳,张扬,像是三月里开得最烈的海棠花,直接把他眼底那点不安给撞了个稀碎!
“恶鬼?”
沈瑶抽回手。
然后。
两只还带着红薯甜味的手,没有任何犹豫地,直接捧住了程昱写满了紧绷的脸!
用力!
把他往自己跟前一带!
“程昱,你给我听好了。”
她离得他极近,呼吸都喷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,一字一顿,斩钉截铁。
“我不管外头怎么说你。”
“也不管他们觉得你是疯狗、是恶鬼、还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屠夫。”
“那都是他们眼里的程昱。”
“跟我有什么关系?我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死活?”
程昱瞳孔猛地一缩!
整个人就像是被一道巨大的电流狠狠击穿了!
沈瑶没停。
她的大拇指在被胡茬覆盖的下巴上狠狠蹭着,声音里全是只有自家人才能听懂的护短和霸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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