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婉柔盯着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熄灭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前日皇帝准了苏晏清设宗室宴监司的旨意,她派去探听的丫鬟回来说,乾清宫里那盏莲子羹上,金箔浮着慎入口,搅开却是独自亲尝——好个苏晏清,竟把她的局拆得干干净净。
侧妃,普济寺的粥棚支好了。贴身丫鬟春桃掀帘进来,怀里抱着叠新抄的《女诫》,张妈妈说,今日来领粥的老妇都夸您贤德,连西市卖花的阿婆都念叨,三皇子妃比宫里那位主位还周全。
林婉柔接过《女诫》,指尖抚过自己刚劲的小楷,忽然笑了。
硬的不行便来软的,这京中贵女命妇,哪个不爱二字?
等蚕神祭宴办得风光,她便成了京城第一贤妃,到那时苏晏清再想挑刺,倒显得她刻薄了。
去库房挑十匹月白杭绸。她将《女诫》递给春桃,祭宴的素斋菜单再改改,把去年佛诞用的冰瓷盏找出来——要让各位夫人瞧着,咱们三皇子府的规矩,比宫里的御膳房还讲究。
春桃应了一声退下,林婉柔对着妆镜理了理鬓边珠花。
镜中映出她泛青的眼尾,那是连着三夜没睡好熬的。
可没关系,等赵琮喝了她特意备的玉露冰莲羹,不出三月...她指尖轻轻敲了敲妆台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。
三日后,蚕神祭宴设在城西玉虹园。
苏晏清捧着宗室宴监司的令牌跨进园门时,迎面撞上一阵清甜的莲香。
穿堂里挂着素色帷幔,廊下丫鬟捧着漆盘往来,盘里盛着碧色的青团、雪色的茯苓糕,正是菜单上的素斋六品。
苏大人。林婉柔从垂花门后转出来,月白衫子上绣着并蒂莲,腕间玉镯轻响,今日是女眷的宴,您来监场,倒显得我这东道不周全了。
苏晏清扫过她鬓边的珍珠步摇——与前日普济寺施粥时戴的是同一副,连珠子的光泽都分毫不差。侧妃谬赞。她将令牌往袖中一收,监司职责所在,还望侧妃海涵。
林婉柔引她去看预备的素斋,苏晏清的目光却落在案头的菜单上。
最后一道甜汤写着玉露冰莲羹,笔锋与三皇子府前日递来的请帖如出一辙。
她指尖在玉泉雪三个字上轻轻划过,眉峰微挑——这冰露的产地,与鉴味宴上被调包的寒髓水竟一模一样。
孟婆子。她背着手唤了声,跟在身后的老妇立刻上前,袖中摸出个细颈瓷瓶,取些冰露来。
林婉柔的笑意僵在脸上:苏大人这是...
监司例规,宴前验材。苏晏清垂眸整理袖口,侧妃若不放心,不妨亲自看着。
冰露取来时,孟婆子的指尖在瓶口轻沾,凑到鼻端嗅了嗅。
她朝苏晏清微微摇头,又用银簪挑了点在舌尖——这动作极快,旁人只当是老嬷嬷嘴馋。
苏晏清却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锐光,转身时故意撞翻案上的茶盏,在水渍里写了个字。
龙脑香!
苏晏清的心跳陡然加快。
她想起昨日沈砚送来的密报,太医院上月盘库,龙脑香少了三钱——原是在这里等着。
龙脑香无毒,可若与寒性的玉泉雪同服,长期下来...她抬眼看向主座上的赵琮,他正握着茶盏咳嗽,指节泛着青白。
侧妃这冰莲羹,倒与我祖父当年的九转玉露羹有几分像。她忽然开口,目光扫过林婉柔骤然收紧的瞳孔,只可惜我祖父那道,用的是南海冰晶。
林婉柔的指尖掐进掌心:苏大人说笑了,玉泉雪是京郊玉泉山的雪水,哪能和南海冰晶比?
是比不得。苏晏清轻笑,不过南海冰晶性温,最宜体寒之人。她转头对孟婆子道,去后厨说,监司要加试一锅复刻的玉露冰莲羹,用南海冰晶——侧妃不会介意吧?
林婉柔咬了咬唇,勉强笑道:大人是监司,自然该听大人的。
祭宴开始时,玉虹园的荷花池上浮着薄烟。
赵琮坐在主位,林婉柔捧着冰瓷盏过来,袖口绣的莲花在廊下的风里晃动:二殿下素来体寒,这玉露冰莲羹最是养人。
赵琮接过盏子,指尖刚碰到冰瓷就缩了缩。
苏晏清忽然上前一步,袖中银勺已经舀了一勺送进嘴里:侧妃厚意,臣代尝可否?
羹汤入口的瞬间,她喉间泛起一丝清苦——果然有龙脑香。
她垂眸掩住眼底的冷光,轻咳两声,指尖故意微颤:这玉泉雪...怕是存久了,带了三分阴气。说着取出随身银针插入残羹,针尖慢慢泛出极淡的青痕。
苏大人这是何意?林婉柔的声音拔高,银针验香又不是正法!
侧妃别急。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廊外传来,萧决穿着玄色官服踏进来,腰间玄镜司的令牌闪着冷光,玄镜司刚得密报,太医院昨夜失窃龙脑香三钱。
林婉柔的脸地白了。
她望着萧决身后跟着的暗卫,又看了看苏晏清面前的两碗羹汤——一碗是原锅的,一碗是监司复刻的。
请各位夫人品鉴。苏晏清命丫鬟将两碗羹汤分送出去,原锅与复刻,有何不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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