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烨蹲在铁匠铺角落的废料堆旁,手里攥着半截烧黑的木炭,面前摊开的是一张用麦秸秆浆制成的糙纸。纸面上已经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线条,有的像被风吹弯的野草,有的像孩童随手涂鸦的蛇形,凑近了看,才能勉强辨认出那是他从《天工造物录》里默画的灵文。
正午的阳光透过铁匠铺破旧的木窗,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,空气中弥漫着铁锈、炭灰和灼热的铁腥气。吴铁匠带着吴昊去后山砍柴了——最近炉膛用的木炭快见底,得趁天气好备足些。铺子里只剩下韩烨一个人,刚好能让他静下心来琢磨那些古怪的符号。
他盯着纸上那个最简单的“锋”字灵文。按照《天工造物录》里的记载,这道灵文由三道连贯的曲线构成,起笔如剑出匣,中段似水流转,收锋若鹰爪擒兔,三者环环相扣,缺一不可。可落在韩烨的纸上,三道线条僵直得像冻住的蛇,转折处生硬地折出尖角,别说什么“剑出匣”的锐气,连最基本的流畅都做不到。
“明明记得很清楚……”韩烨皱着眉,指尖在炭痕上轻轻摩挲。昨晚他在油灯下反复回忆谷洪传入脑海的图谱,那三道曲线在记忆里明明是活的,仿佛有生命般缠绕舞动,可一旦要用木炭画出来,就立刻变得死气沉沉。
他试着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。按照《聚灵诀》的吐纳法调整呼吸,试图让自己沉浸到那种能“看见”灵气微光的状态里。片刻后,他缓缓睁眼,视线重新落回纸面——这一次,他好像隐约察觉到了些不同。
那些歪扭的线条周围,似乎萦绕着极淡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雾气。不是空气中的尘埃,而是一种……停滞的气息。就像夏日午后闷在水缸里的死水,毫无流动感。而记忆中谷洪展示的灵文图谱周围,却是流动的金色光带,仿佛时刻在与天地间的某种力量呼应。
“难道灵文的关键不在形状,而在……气?”韩烨喃喃自语。他想起村里教书先生说过的话:“字如其人,形神兼备方为上品。”以前他只当是说写字要工整,现在想来,或许灵文的“神”,就是那种能与灵气呼应的气韵。
他捡起一块巴掌大的废铁——那是昨天打坏的锄头刃,边缘被锤得凹凸不平,本打算当作废料回炉。韩烨拿着它走到水槽边,用冷水反复冲洗,又用粗布擦去表面的铁锈,直到露出底下暗沉的铁色。
“试试在铁上刻刻看。”他心里冒出个念头。纸是死的,铁是活的——至少在铁匠眼里,经过烈火淬炼的铁有着自己的性情。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最小号的凿子,那是吴铁匠用来给农具刻标记的,刃口锋利,正好适合精细的刻画。
韩烨坐在打铁的石砧旁,将废铁牢牢按在砧面上。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铁面上,反射出冷硬的光。他深吸一口气,左手按住铁坯,右手握紧凿子,脑海里再次浮现出“锋”字灵文的图谱。这一次,他没有急着下凿,而是试着让手臂的肌肉放松,想象凿子不是握在手里,而是与自己的手指、手臂连成了一体。
“起笔要利……”他屏息凝神,凿子尖端轻轻落在铁面上,手腕微沉,顺势向后一拉。
“叮”的一声轻响,铁屑簌簌落下,在铁面上留下一道浅痕。比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,但依旧带着刻意为之的僵硬。韩烨没有停手,紧接着刻第二道曲线。他想起吴铁匠教他锻打兵器时说的:“好钢要顺着纹理走,你跟铁较劲,铁就跟你较劲。”
他试着让凿子的力道随着手臂的自然摆动流淌,不去刻意控制方向,只凭记忆中灵文的走势引导。这一次,凿子在铁面上划出的弧线明显流畅了许多,转折处虽然还有些滞涩,却已经隐约有了“水流转”的意韵。
当刻到第三道收锋的线条时,韩烨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。他能感觉到手臂的肌肉在微微颤抖——不是累的,而是一种高度专注下的紧绷。凿子即将到达终点时,他忽然想起谷洪说的“融器灵”,鬼使神差地用指尖蘸了点刚才洗手时溅在石砧上的水,轻轻点在灵文的收尾处。
水滴落在发烫的铁面上,瞬间蒸发成一缕白汽。就在这时,韩烨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那三道刻痕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银亮,快得像错觉。他猛地凑近细看,铁面上只有三道浅浅的刻痕,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。
“是眼花了吗?”他皱起眉,用指甲刮了刮刻痕,触感粗糙,和普通的凿痕没什么两样。他拿起那块铁坯,试着用它去划旁边的木桌腿——预想中的“锋利”并没有出现,木头上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白痕,和没刻灵文时毫无区别。
韩烨把铁坯丢回废料堆,心里却没有失落,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。刚才那一闪而逝的银亮,绝不是错觉。就像在漆黑的山洞里摸索时,突然看到了一线微光,虽然微弱,却指明了方向。
他回到角落,重新拿起木炭,这一次不再急于下笔,而是先在脑海里反复勾勒“锋”字灵文的走势,想象线条在流动、在呼吸。直到那种“气韵”在心里清晰起来,他才再次在纸上落笔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