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烨蹲在铁匠铺后院的青石板上，手里攥着半截烧红的铁钎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在滚烫的铁砧上，发出“滋啦”的轻响。自昨日在山中见藤蔓与岩石相生相融的景象后，他心中便像被撬开了一道缝隙，那些关于“共鸣”的困惑如潮水般退去，留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他重新拿起那把准备刻画“固”字灵文的铁锄。这把锄头是他特意挑选的，锻打时便格外用心，让铁分子的排列尽可能均匀致密。以往刻画灵文时，他总想着用蛮力将灵纹“钉”进铁器里，仿佛只要线条够深够清晰，便能引动灵气。可结果往往是灵纹崩碎，铁器也随之开裂，就像用斧头去劈一块本就布满裂纹的木头，只会加速它的毁灭。
“器物本身有它的性子，就像山上的石头，有的喜欢干燥，有的偏爱湿润。”韩烨喃喃自语，将铁锄平放在冰凉的青石板上。他闭上眼睛，指尖轻轻抚过锄身，感受着铁器表面那些细微的纹路——那是锻打时留下的痕迹，是火焰炙烤后冷却的印记，也是这把铁锄独一无二的“脉络”。
当他再次睁开眼时，眼中已没有了之前的急躁。炭笔在草纸上勾勒“固”字灵文的轮廓，这一次，他没有严格按照《天工造物录》上的图谱生搬硬套，而是根据铁锄本身的纹理，微调了灵文的笔画走向：竖画顺着锄身天然的锻打纹路延伸，横画则避开了一处微小的锻打瑕疵，转折处更是巧妙地与锄头边缘的弧度相契合。
铁钎在炭火中烧得通红，顶端泛着耀眼的橘光。韩烨深吸一口气，左手稳稳按住铁锄，右手握着铁钎，悬在锄身上方，迟迟没有落下。他能感觉到丹田中那一缕微弱却稳定的灵气在缓缓流转，像一条温顺的小溪。这是他半个多月来用打铁般的耐力好不容易凝聚的成果，每一丝都来之不易。
“灵文是桥，灵气是水，器物是岸。桥要顺着岸的走势搭，水才能顺畅流过。”谷洪残识留下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。韩烨定了定神，将心神沉入丹田，引导着那缕灵气缓缓注入铁钎顶端。
嗤——
滚烫的铁钎落下，与冰凉的锄身接触的瞬间，发出一声轻响，一缕青烟袅袅升起。韩烨的手腕稳如磐石，铁钎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，随着灵文的笔画缓慢移动。他没有追求速度，每一次下钎都精准无比，力道也控制得恰到好处——既足以在锄身留下清晰的印记，又不会破坏铁器内部的结构。
灵气顺着铁钎，一丝丝渗入刻画的纹路中。韩烨能清晰地“看”到，这些灵气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与铁器产生排斥，反而像找到了归宿的旅人，顺着灵文的线条，沿着铁器本身的纹理，缓缓渗透、蔓延。
“固”字的最后一笔是一个收锋的点画。当铁钎落下，完成最后一笔时，韩烨没有立刻移开，而是屏住呼吸，将丹田中仅剩的一小半灵气缓缓注入。他能感觉到，整个灵文的线条在灵气的滋养下，隐隐泛起一层极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光泽，就像清晨荷叶上的露珠，脆弱却真实。
铁钎被抽回，插入旁边的水桶中，发出“滋啦”的声响，溅起一片水花。韩烨的心脏“砰砰”直跳，紧紧盯着铁锄上的“固”字灵文。那纹路是暗红色的，由一个个细小的熔焊点组成，看起来毫不起眼，与他之前失败十几次留下的残痕似乎没什么区别。
难道又失败了？
一丝失落悄然爬上心头。他伸出手指，轻轻触摸灵文的纹路，指尖传来铁器特有的冰凉触感。就在这时，丹田中剩余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，顺着手臂经脉，再次涌向指尖，与锄身上的灵文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联系。
韩烨心中一动，没有抗拒这种牵引，反而顺势引导着灵气再次注入。
这一次，变化发生了。
那“固”字灵文上的暗红色纹路似乎亮了一下，虽然依旧微弱，但确实存在。紧接着，整把铁锄仿佛轻微地震动了一下，一股难以言喻的“厚重感”从锄身传来，仿佛这把寻常的铁锄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沉稳、更加坚实。
韩烨拿起铁锄，走到院角那块坚硬的青石板前。以往，就算用尽全力，铁锄也只能在石板上留下浅浅的白痕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手臂微微用力，将铁锄的锄头朝下，轻轻一放。
没有预想中的撞击声，也没有火星四溅。铁锄的锄头就像切入豆腐般，稳稳地、悄无声息地嵌入了青石板中，没入的深度竟有半寸有余！
韩烨愣住了，随即，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从心底喷涌而出。
他成功了！
这一次，灵文没有崩碎，铁器没有开裂，反而真的引动了某种力量，让铁锄拥有了“固”的特性——不仅自身更加坚固，还能更轻易地切入坚硬的物体。
他俯下身，仔细端详着嵌入石板的铁锄，看着锄身上那淡不可见、却真实存在的暗红色灵纹，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，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这笑容里，有半个多月来不懈坚持的释然，有对灵文奥秘的惊叹，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。
原来，他真的可以。就算只有伪灵根，就算前路坎坷，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，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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