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：知行合一，奇政频出 (第41-60章)
第41章：风暴前夜与“审计”雏形
包拯的密奏，像一块冰冷的铁，沉甸甸地压在赵祯的心头。京西的水，果然深不见底！不仅亏空巨大，而且对方反应如此迅速，手段老辣，竟然能在钦差抵达前就统一口径、销毁证据？这绝不是一个地方利益集团能做到的，必然有来自更高层面的、熟悉朝廷运作规律的内应！
一股寒意夹杂着强烈的危机感，让赵祯彻夜难眠。他感觉自己仿佛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，而脚下看似稳固的宫廷，实则暗流汹涌，不知何时就会被卷入滔天巨浪。
不能再被动等待了！他必须做些什么，不仅要自保，更要为包拯，为可能到来的风暴，准备一些反击的武器。
公开插手此案是绝对不行的，那等于直接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。他必须继续隐藏在“格物致知”和“学习理政”的保护色之下。
他的目光，再次投向了那个看似与查案风马牛不相及的“编修书局”，以及他正在御膳房推行的“试点记账”。账目！问题的核心之一，就在于账目！京西的账目混乱缺失，而他自己，不正是在尝试建立一种更清晰、更不易作伪的记录方式吗？
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清晰——他要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，搞一次小型的、试验性质的“审计”！目标，就是他目前唯一能名正言言顺插手，且已经积累了一定数据基础的御膳房！
他要以此为契机，验证和完善他的“数据核查”方法，积累经验，同时，这也是对王德福和小桂子能力的一次极限压力测试。
第二天，赵祯将王德福和小桂子召至福宁殿密室。
“王德福，小桂子，”赵祯神色严肃，“你们在御膳房推行记账之法，已有月余，朕心甚慰。然则，记账之目的，非仅为记录，更在于核验，在于明得失。朕欲以此为契机，做一次‘复盘核查’。”
“复盘核查？”王德福和小桂子都有些茫然。
“正是。”赵祯解释道，“便是将你们这月余记录的数据，与御膳房以往的旧档、以及宫中领取物品的底单，进行交叉比对验证。看看我们的记录是否准确无误，看看以往的操作是否存在我们未曾察觉的疏漏或……歧途。此举，旨在完善我等‘研究’之法，力求精益求精。”
他将一次内部审计，包装成了完善“研究方法”的学术行为。
王德福闻言，脸色微微发白。他掌管御膳房多年，深知其中水有多浑，虽然皇帝推行新法后他已然收敛，但以往的旧账，谁能保证干干净净？这“核查”万一查出点什么……
赵祯看出他的恐惧，语气放缓，但目光锐利：“王德福，你无需惊慌。朕说过，此番只为‘研究’，只为‘完善方法’。过往之事，朕不予追究。朕要看的是，这套‘记账核验’之法，是否真的能发现问题，防患于未然。你二人需坦诚配合，将真实情况呈现出来，无论好坏。唯有知其弊，方能兴其利，明白吗？”
他给出了“不予追究”的承诺，消除了王德福最大的顾虑，同时强调了“研究”的目的。
王德福松了口气，连忙叩首：“奴婢明白！定当全力配合官家‘研究’！”
小桂子则跃跃欲试，觉得这是展示自己能力的大好机会。
于是，一场在赵祯主导下，仅限于御膳房内部、以“研究”为名的微型审计，悄然启动。赵祯亲自设计了核查流程：以小桂子整理的记账册为基础，核对御膳房留存的采购单据、宫内各局领取食材的签收记录、以及尚宫局存档的相关账目副本。
这个过程繁琐而细致，如同在迷雾中抽丝剥茧。小桂子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和条理，他将不同来源的数据一一对照，标注差异。王德福则负责解释一些行业内的“惯例”和模糊地带。
几天下来，结果让赵祯既感到失望，又在意料之中。
虽然在新记账法推行后，御膳房的账面清晰了许多，但与旧档和外部记录比对，依然发现了不少问题：一些食材的采购价格在不同时期存在无法合理解释的波动；某些贵价食材的消耗记录与实际可能制作的菜肴数量对不上；甚至发现了几笔早已领取、却未见记录的物品，成了“无头账”……
这些问题，有些是历史遗留，有些是制度漏洞，有些则明显是人为操纵的痕迹。王德福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，不断叩首请罪。
赵祯没有发作，反而更加冷静。他仔细分析了这些问题产生的原因，有的是因为缺乏统一的价格标准，有的是因为领用手续不规范，有的是因为内外账目缺乏勾稽。
他将这些问题、产生原因以及可能的改进建议（如建立常用食材指导价目、规范领用签收流程、加强内外账目定期核对等），详细记录了下来，形成了一份厚厚的《御膳房账务核查与流程改进刍议》。
这份东西，他依旧没有上奏，而是作为编修书局“研究历代官制与实务管理”的一项“阶段性成果”，存档备查。他知道，现在抛出这些东西为时过早，但这套基于实践总结出来的“审计思维”和“流程优化”理念，以及小桂子在这次核查中展现出的数据处理能力，将成为他未来应对更大风浪的宝贵财富。然而，就在他刚刚完成这份“刍议”，准备稍微喘息之际，陈忠和带来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——吕夷简吕相公，因病向太后请旨，欲暂停朝会三日，居家休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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